偏小和尚还跑来说:“师弟,你衣裳鞋子尺寸多少?方丈让我师父先给你做两套僧衣僧鞋。下回就你自己做了,这个挺容易学的。”
卢四爷问道:“听闻不明法师也是在咱们庙里出的家。他会做衣裳鞋子么?”
“会啊!他针脚虽粗,偏最是耐穿。”
卢四爷眼珠子转了转:“前月忠顺王爷还来庙里看过桂花。他老人家可是常来?”
“这两三个月常来。我们庙门外有家小铺子,用现摘桂花做酒酿丸子,王爷说家里做不出这个味儿。等桂花落尽他就不来了。施主,世间最不缺的便是聪明人。投机取巧的招数早都被使绝了,还轮得到你?你文章若当真写得好,老爷、老先生们又不瞎。诗写得好也成啊,看我们不明师兄!”小和尚不掩鄙夷,拿起脚便走。
卢四爷虽也听说过诗僧不明的名声,并没看过他的诗词。闻言略不服气,让奴才去找些来。不明算是栖霞寺的一块招牌。庙宇也是要口碑的,故此他的诗词集庙里有,小厮寻知客僧借了来。卢四爷随手翻开胡乱瞄一眼,愣了。许久,喃喃念到:“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一语未了,泪如雨下。
不明仗着前生背诵过许多名家名句,拿来平行时空混名声。看完全册,卢四爷竟然服了!乃长叹道:“江南果真无处不人才。”遂愁上眉头:本事比人家不过,后台又得罪了。可那些脑满肠肥者还不一样为官做宰?思来想去,只剩下三妹妹出嫁这个机会。
卢四爷离开寺庙,厚着脸皮搬回了起先的宅子,说是没钱住客栈。卢姑娘们也没赶他走。闹了这么一圈儿,卢四爷在家里已半点话语权也无。
卢慧安出嫁的日子终于快到了。三皇子那群兵士呱噪爱提问,法静和尚愣是没抽身提前回来,与张子非二人掐点儿在婚礼前三天才抵达金陵。
薛蟠远远的便张开胳膊:“师叔哇我的亲师叔~~我可想死你了!”
法静立在原地合十诵佛,等他扑过来便往旁边一闪:“贫僧可半点不想你,倒是有点儿想觉因。”
薛蟠半日才反应过来那是贾蔷的法号,假惺惺抹眼泪:“你们这群长辈全都是花心大萝卜,见异思迁,就喜欢小鲜肉。”
“那孩子比你可爱多了,又实在。”
“谁实在?”实在这种形容词扣在贾蔷头上怎么这么诡异呢?“哎那小子如何?”
“阿弥陀佛。”法静再合十,乃正色道,“返祖,佛门拴不住他。”
薛蟠没听懂。张子非在旁告诉道:“才打了不到一年的仗,贾蔷露出嗜杀的性子来了。”
薛蟠轻轻吸了口气。听师叔的语气,这小子不过是才刚开刃。如今何山子正在教导他野地实战,拿高丽残兵当活NPC使。等练出来可以直接独当一面。因问道:“贾家军算是陆军么?”
法静摇头:“山里海里,什么都能打。荣国公时还在沼泽地打赢过大仗。像是你说过的特种部队。”
“卧槽!”薛蟠好悬没蹦起来,“难怪朝廷宁可闲置着都不愿意解散。”又龇了龇牙,“老子英雄儿狗熊,荣国公的俩儿子也忒寒碜。”
“哎呦师侄你不提我还没想到那上头去,你一提牙齿都冷。”
“我还没提贾宝玉呢。”
既然凭空多出一员大将来,当晚十三便被寻个借口请到薛蟠的内书房,几个人重聚。法静那张话痨嘴今晚是最不被嫌弃的一次,絮絮叨叨讲述贾蔷的大事小事。十三就这么一个亲侄儿,听得眼睛冒光。
贾蔷不能说是变化,解锁更合适些。本以为他区区纨绔、又做了两年和尚,上战场见死人肯定得适应一阵子。然而并没有。从打第一个小仗他就对尸体没反应;第二仗开始往前头冲,法静已追不上他;第三仗一马当先,杀敌数量仅次于何山子,正式将之前两年的佛家身份撇除掉了。跟陶瑛相会后,两个年轻人撒丫子比赛。陶瑛还计算自己杀敌的数目,贾蔷从来不算、砍人就跟砍瓜切菜似的。法静虽时常在他跟前念经,贾蔷全当催眠调听。
好容易法静说完,薛蟠正色道:“贾三哥,你家大侄儿已是脱缰的野马,收不回去了。”
“你的意思?”
“话说,顾芝隽这个久违的名字,还有人记得么?”
张子非道:“那年他不是住在晋江县一个渔村么?过了正月他单独驾船出海,后再没回去过。泉州等地亦没见过其踪影。倒是有两个满口土话的渔夫,自称从老远的海岛上来,受人之托打听前任泉州知府孙大人的外室顾夫人。那宅子是我们的人住着,半真半假的都告诉了。他们倒精细,多询问了几家街坊,还问过衙门里的衙役。都证明——”她看了眼十三,“石大人所言不虚且正大光明。”
十三笑道:“纵然顾芝隽口灿莲花,如何解释自己确实已做了公公?叶狗儿并非义忠亲王遗孤也板上钉钉。大海岛上,穆少将军年纪轻轻又困锁多年,焉能是善茬儿。严先生也深恨自己让个小辈给哄骗了。还不定怎么死的呢。”
薛蟠也笑道:“他就是太欺负人家与世隔绝了。十三大哥,徐大哥那儿一切正常没出意外,琼州知府多半水到渠成。你看是先把严七海将军弄过去,还是先把大海岛上的精兵弄过去?”
十三思忖道:“严七海还是让他做海盗去。”
“嗯——你们别嫌贫僧太贪心啊。”薛蟠对着地图琢磨半日道,“贫僧的意思是,穆家祖孙俩到琼州去,护卫我们未来的海南建设基地。严七海那老头光杆司令没有兵——”他手指地图,“台湾海峡比琼州海峡宽得多,此处更合适养海盗。贾蔷同学并无海上战斗经验,让他跟着严七海学两年,将来可打的地方多了去。”
十三点点头:“等少夫人过门,我便去一趟。”
张子非道:“我也去。”
薛蟠秒懂,诵了声佛:“既如此,代贫僧问声好。”
“东家可否同行。”
“一次去这么多人合适么?”
“我身无长物可证自己属鲍家后人,唯有武艺。”张子非道,“东家也不能向法空大师求证物,你学的确是欧阳家的功夫。”
薛蟠眼神一动:“你的意思是……岛上还不得乱套!”
“那对双胞胎老将必非等闲之辈。”张子非悠然道,“咱们毕竟拿不出皇孙和永嘉郡主。没有内应、如何能平安将东西和精兵弄到手?”
“说的也是啊。”永嘉并非梁王之女。拆穿弥天大谎什么的,最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