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二爷忽然觉得,现如今办事比从前艰难得多,人才捉襟见肘。江南绿林繁盛,再试试看可否招几个回来。遂问金陵大些的绿林码头在哪儿,他去走走。
当天跑了两处,没瞧上什么人物。第二天,庆二爷领着三五个人到了著名的同福客栈。
这位掌柜的比昨儿两处精明,跟庆二爷使劲儿绕圈子,说话模棱两可。有名小伙计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庆二爷的画像,该看的人都看过。
不多会儿,门外进来名矮墩墩的汉子,眼神锃亮,看着就不像寻常人物。庆二爷手下幕僚忙上前搭话。这汉子瓮声瓮气底气十足,开口便说自己办事要先收全款的;掌柜的趁势帮腔,说他最妥当不过。
幕僚先套了矮汉子半天,套出不少消息。又询问大侠可愿意做朝廷大员的护卫。矮汉子说没问题,只要给的钱足够。但有一条得先跟你们说清楚:好汉我卖艺不卖身。得你钱财替你护院,并不投靠。万一你们老爷犯下什么案子被官府拿去大牢,不与我相干。幕僚一时不好接话。
气氛正僵着,忽听有人脆生生喊:“掌柜的好啊~~我的悬赏如何了?”
掌柜的立时堆了满脸的笑:“哎呦呦赵二姑娘好啊~~你的悬赏太难了,还没人做得来。”
“不是吧。我把价钱提高些试试。”
庆二爷少不得扭头朝门口望去,微惊。这个赵二姑娘果然就是薛家的养女赵茵娘;她身边有个男人笑容可掬陪着,不是司徒暄却是谁?
司徒暄与他四目相撞,诧然笑拱手道:“竟有如此巧事,又遇上庆二哥。”
赵茵娘也看见他了,纳闷道:“咦?掌柜的,你们的买卖居然好到这份上了?登天入地、什么客人都有。”
庆二爷含笑站起身冲着他二人拱拱手:“委实巧得紧。夏公子是陪赵二姑娘来的?”
“非也,我陪小夏来的。”赵茵娘道,“小夏也想去东瀛做买卖,特来招募些人手。”她打量了矮汉子两眼,“这位大叔看着很有实力的样子。想不想去东瀛发展?”
司徒暄并不低声道:“咱们俩就这么明目张胆撬庆二哥墙角,合适么?”
“既然还在桌上说话,说明双方只不过才刚接触,离签约还早着呢。”幕僚与矮汉子脸对脸坐于庆二爷隔壁桌,赵茵娘径直拉司徒暄过去、并肩打横坐下。“再说,夏公子肯定比庆二爷靠谱。”
庆二爷挑眉:“赵二姑娘也忒偏心眼子。他如何就比我靠谱?”
赵茵娘爽利道:“他比你清楚绿林中的行事规则。庆二爷嘛,顶多一知半解。这位大叔,庆家惯常‘收’人,不爱雇人。进了他们家,想辞职是很难的。你且掂量。”
幕僚忙说:“我们家给的钱多。”
“我也不知道他们家给多少钱,庆二爷确实比夏公子有钱。假如大叔你儿子和庆二爷喜欢上同一位姑娘,你儿子非但不能跟他抢、还得帮着劝说姑娘跟他。可假如大叔你和夏公子喜欢上同一把宝剑,小夏不会加价跟你抢,卖家愿意卖给谁卖给谁、公平竞争。”
矮汉子立时道:“姑娘好比喻!如此我自然愿意跟夏公子做事。钱嘛,哪里都能赚。”
庆二爷微愠:“夏兄弟,如此行径只怕不妥。”
矮汉子抢先说:“如何不妥?咱们两家连正经买卖都还没开始谈……”他话未说完,庆二爷身后护卫忽然一拳头袭去。矮汉子侧身躲开。“呢!”
二人遂交起手来。不论掌柜的、伙计、赵茵娘司徒暄,个个含笑围观,习以为常似的。打了三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庆二爷举起右手。护卫虚晃一招跳出圈外。
矮汉子眼露欣赏:“这位兄弟想必当过贵人的护卫。我也做过。”
幕僚奇道:“既如此,尊驾何故沦落江湖?”
“什么叫沦落!”矮汉子道,“我在绿林中三年赚钱的钱远远超过王府十三年,谁又不傻。王府里头不过给些中看不重用的赏赐罢了。去年我替人送一趟东西就赚了五万两银子。”
幕僚忙问:“什么东西?”
“不知道。管他什么东西,我只得我的报酬便完了。”
赵茵娘道:“保镖费五万两,货品少说五百万两。”
“可不么?回想在王府里白白虚耗十几年,简直蠢透了。”
“没啊。大叔涨了许多经验,才能赚到那五万两。”
“小姑娘,你是个明白人!”
“大叔,你原先同僚还在王府里么?”
“有在的,本事多半逊色些、或是死心眼子不肯亲眼看看外头的世界。再不然便失踪的失踪、假死的假死。”矮汉子笑道,“我便是跟刺客船头打斗、掉进江中不见的。”
“哈哈哈刺客该不会是你朋友?”
“胡扯,刺客是真刺客。我杀了他、也算完成最后一项差事。不过我后来悄悄见了两个好朋友。他俩也设法脱身,如今都发了大财。”
“大叔人真好哎!”
庆二爷再听不得,面黑如铁拂袖而去。
走出门口,恰看见一个形容憨厚、黝黑脸庞的年轻人,迟疑着不敢进客栈。幕僚眼珠子一转,上前询问。小伙子叫李铁牛,才刚从乡下进城,没找到事做。因他在家里跟个老和尚学了两把子武艺,想来绿林码头碰碰运气。护卫二话不说上手试探,好不惊喜!庆二爷不禁嘴角含笑:爷比司徒暄那小子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