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叔怔了半日:“其中必有奸人离间。”
“这种可能也是有的。王施主还有什么要安排的么?比如跟家里打招呼。”
“……事未查明,暂且不必。”
“那好。”薛蟠点头,“咱们明日就走,悄悄去贵府祖坟祠堂走一圈,莫惊动人物。”
王大叔没想到他出门如此爽利。随即又想:和尚可不就四大皆空么?说走便走也正常。半点没起疑。毕竟人家法师连王家的人都不见呢。
薛蟠稍微收拾了个包袱,还假惺惺预备好几本经文、一叠符咒、几串旧佛珠和一套鲜亮的袈裟。王大叔今儿干脆也宿在庙里,将那伙计打发回去复命。第二天,两个人两匹马两溜烟尘,投纪山去了。
法静也没闲着,预备了和师侄同款的法器、法衣。张子非要陪两位向老前辈搬山洞、送东西和老头去嵩山绿竹山庄,后续的事儿指望不上她。薛蟠去的是王大叔真祖坟,邻县当阳还有个临时搭建的假祠堂,得有高僧作法给穆少将军看。
另一头,穆少将军安置妥帖了自己的动物骨骼标本,快船赶回泉州海岛。先与他祖父会合议事。其实王家祠堂的事儿本来与穆家无关。一则是为了彻底核实王大叔没扯谎,二则给小穆和张姑娘机会相处。
小穆登上藏宝岛,放出信号。一时张子非下山来到大岩洞,告诉他王大叔和两位老向相处得依然不大好。王大叔看着憨厚,没想到闲下来问题那么多,还老问不该问的。这些日子我耳提面命,总算把他教导得略微像样了些。好在干活撇脱,这会子正碾米粉呢。小穆自然以为那些问题是老穆让王大叔问的,笑嘻嘻胡乱遮掩。二人议定明儿就启程。
次日乘船离岛。张子非就自己一个,穆少将军带上了几名亲兵。
快船顺风,一天半后抵达泉州港。张子非说自己要去铺子里拿些东西兼做些安排,小穆闹着同去。二人同来到一家做海货的大货行。张子非从进门开始忙得团团转,小穆跟个二傻子似的、连人家说的话都听不明白。
忙到天黑,张子非表示自己还有账目要核查,打发个伙计领小穆去左近找家客栈先住下来。然后她就查了一夜的账、歇在铺子里。天明后比昨儿还更忙些,小穆愈发无聊。
忽然,有个老掌柜急匆匆跑进来,喊道:“张大掌柜可在?”
“在这儿呢。”张子非从文书中举起一只手。
“张大掌柜……”老掌柜几步窜到她跟前,忽然谄笑,“那个出了点子小事。”
张子非挑眉:“凡慢悠悠说有大事的、必是小事。反之亦然。”
老掌柜东张西望。张子非便引他去隔壁静室说话。小穆坐着打瞌睡。亲兵问要不要出去逛逛、他说不去。
等了半日,张子非刮风似的从静室回来,向穆少将军抱拳道:“穆公子,对不住。我这会子忽有急事要办,不能陪你去当阳了。”
穆少将军一愣:“你不去?”
“实在去不了。我已命人替你办理了路引子,高僧也请了、你们二位只在当阳王家祠堂会合便好。”
一个伙计笑道:“穆公子说他出门少,该不会半道上丢了吧。”
“咱们自然有人陪他同去。”张子非看着小穆,“你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不会迷路吧。”
小穆哼道:“我们这等人迷路还了得?”
张子非点头:“那就好。等我事情办完,如何时间尚早就过去;太迟便罢。”
“你……平日住在何处?”
“金陵。这趟请的高僧也是金陵的。”小穆虽满心不乐意,也没法子。
张子非不一会子便和老掌柜快马疾驰而去,穆少将军灰溜溜回到客栈。
到了下午,张子非手下伙计给他送来一整套的东西。什么路引子、书信、印章。依着这些,小穆如今依然姓穆,是个商人,曾祖父中过秀才。可名字……
穆少将军眉毛动了动:“这穆旺财是谁取的?”
“张大掌柜。”伙计道,“名字越俗气、在外头行走越方便。”
“这也太俗了。”小穆嘀咕。
伙计笑了笑,连他本名都没问,拱手便走。
事既至此,穆少将军第二天也领着手下人离开泉州,张子非派了个得力的管事同去。荆州路远,不想耽搁工夫必扮作官兵走快马官道。
穆少将军做梦也没想到有这种走法。“你们哪里来的文书?”
“借的。”管事随口道,“跟军中借,给钱就行。这个本是常态。那么好大官道,不走白不走。那么好的马,不使也就白养着。商贾有急事都能借军中名头、使军中马匹,该给的钱务必给足。”
“几天能到?”
“只看你能不能吃苦连续跑路,反正到驿站就换马。我们有位同事,因为送个紧急机密消息,从京城跑到金陵只花了八天!然后我们东家比旁人提前个把月准备,多赚八万银子不止。若只随便闲逛,得走好几个月呢。”
小穆掐手指头一算:可不是么!这都十一月了,他原本是盘算着和张大妹子在路上过年的。暗暗后悔,王大叔家里的破事,他何必非要管不可?乃道:“骑马本是我们看家的本事,要多快有多快。只当跑八百里加急便了。只是大叔?”
管事笑了:“我的本事不在穆少爷之下。”
“那妥了。”
多少年没撒欢儿跑快马,一趟让他跑个足。这哥们并未吹牛。纵然没八百里加急,竟也日行过五百。第七天抵达当阳县。
几个人风尘满面下了马,穆少将军等人喝些水。管事招个路人询问道:“近日可有从南边过来的和尚?”
“有位法静师父,就在前头的开化寺挂单。”
法静寻了县城内最方便打听的地方呆着,没事就上街晃悠、混个脸熟。
管事随口说:“这位师父跟我们大掌柜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