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非也低声道:“大得多。”过了会子,“阿玉觉得香港的地盘太小了,闪展腾挪不开。”这是真的。
徽姨登时脑补错了方向,扑哧一笑。“她还想划地么?”又道,“也不是不成。其地属新安县。”
张子非无奈道:“终究是个走私港,闹大了八方不便。”
“也罢,随她闹去。我和她老子都不帮她,让她舅舅也不许帮。小和尚也不许帮她。”徽姨以为自己猜中,随意道,“且看她能做出什么来。”
外头林黛玉险些被她爹套话。千钧一发之际,门子进报外头来了位辽东信使、说有大喜事。林海登时把女儿撂下了。这信使乃是林皖跟前的亲兵,笑容满面不告诉何事、请老爷自行观看。林海拆开信,一壁看一壁笑成个傻子。
原来林大奶奶去年便已怀上了胎儿。因路途遥远、音讯不便,若告诉家里恐怕老人家操心,他们便瞒着没提。今年九月,元春在南千岛群岛上平安产下一子。分娩时林皖又着急又帮不上忙,提着鱼竿坐于院前小塘钓鱼、装淡定。孩子落地时可巧有条鱼蹦出水面。元春遂给孩子取乳名叫小鱼儿。大名自然是留给林大人慢慢推敲,横竖不着急。
如此大事,瞬间掩盖过一切。林府上下言笑鼎沸喜气洋洋。林黛玉遂平安过关。十三张子非悄悄互视一笑:琼州算瞒下来了。
黛玉嫌弃香港地盘小是真的,忠顺王爷也从来不大听姐姐的话。趁林海背着胳膊里里外外转圈儿、琢磨给大孙子取名字,林黛玉写了封信,打发心腹丫鬟雪雁快马送去金陵、交至忠顺王府。
既是过年,司徒暄自然回到京城。赵茵娘已决定元宵节后启程赴东瀛主事。太上皇也给端王发去调令,让返回京城。司徒暄跟世子商议妥帖,元宵后他立时去东瀛探四皇子和江都亲王的底细,不等与父王相见。
各府不免暗地里猜测端王府什么用意。太上皇对今上已有的儿子们悉数不满意。过几个月宫中两名孕妇分娩,万一都是公主,别家王爷机会骤增。到时候少不得八方联络。司徒暄极能干,如何避去外洋?
范小二亦踌躇满志,要和司徒暄同行。京城纨绔煞是热闹,成日不是你请客就是我做东、替他们俩送行。
这日,司徒暄收到了一张帖子,澳门赌坊送来的。澳门赌坊是薛家所开,暗地里主持京城周边的绿林买卖,司徒暄不免重视几分。定睛一看,他们要开个新年化妆游园会。帖子上一二三四写了许多,司徒暄懒得看,便来送帖子的小伙计说说。小伙计忙介绍开去。
这游园会有两件有趣之处。一是每个人脸上都得戴上化妆眼罩,遮住上半张脸。如此管保谁都认不出谁。二是全部要穿外国人的衣裳。随你扮作西洋人埃及人波斯人,哪国都行。虽说是为了新奇,更要紧的依然是认不出熟人。鼓励男扮女装、女扮男装。京城女眷规矩重,如此方便太太奶奶们轻松玩个痛快。他们赌坊特意改造出了许多更衣室,确保女士们隐私安全。
小伙计挤眉弄眼道:“三爷如若有不方便见人的相好,尽管带来。谁也不知道是你、谁也不知道是她。”
司徒暄笑道:“并没有。如何是好。”
“带何娘娘来也行啊~~”小伙计道,“横竖不过玩儿。三爷素日忙,也不得工夫陪娘娘。我们游园会上都是些新鲜的娱乐项目,管保她没见过。她们成日介不是抹骨牌就是抹骨牌,要么还是抹骨牌,什么趣儿。”
司徒暄心思一动。可不是?自己这些年东南西北四处跑,连京城都少回来,母妃何等寂寞。虽说手里渐渐有钱了,母妃又不是爱财之人。薛家新奇物件多,让她见识见识也好。再有,前儿王妃打发人过来,告知王爷即将回京。何侧妃非但不高兴,私底下还悄悄说自由日子要到头了。不如趁父王还没回来,领她松快一回。
遂拿着帖子去后头见他母妃,如此这般。何侧妃果然欢喜,仔细查看帖子上的细则。司徒暄命人请会做西洋衣裳的裁缝,替何侧妃定制礼服。他自己本有英式礼服,款式还是赵茵娘定的。
一时裁缝过来,何侧妃连看了十几种样式都嫌弃累赘。司徒暄笑让裁缝把男装图册取来。看了前头几张,何侧妃依然抱怨“一大堆花样子,眼睛都累”。司徒暄命从最后一页往前翻。后头的样子简洁许多,是薛蟠记忆中三百年后的西装。因现今的西洋款式更费做工、价钱也贵些,裁缝们多爱搁在前页。何侧妃看了果然说后头的好,择定一种茶红色的样式。司徒暄觉得俗,只没敢吭声。
乃告诉裁缝:“不拘工钱,替娘娘好生做。快着些,大后天就要使的。”
裁缝连声答应:“这个不难。小人领着徒弟略赶一赶,明儿必定好。”又问,“给娘娘配领结还是领带?”
何侧妃立时道:“领带。”
司徒暄大笑,命人将自己的领带取来、给母亲参考花样子。遂被他娘顺走一枚嵌黑珍珠的领带夹。也是茵娘买的,有点儿心疼。
裁缝量好尺寸辞去。出了西角门,有个闲汉不远不近的缀着。
王府的生意自然要紧。裁缝师父回到铺子里,立命徒弟崽子统统停下手里的活计、先忙活王府这单。那闲汉溜达进来凑热闹、说几句吉利话,趁势将他们要做的款式看得明白、记在心里。
到了大后天,司徒暄告诉王妃等人自己陪母亲去庙里进香。马车出门跑了两条街,一拐弯,直奔澳门赌坊。赌坊掌柜的亲自出来相迎,将母子二人领到VIP更衣室。
娘儿俩戴上眼罩一瞧,果真大半张脸都遮住了。眼睛旁边留出的空隙足够,还挺舒服。又换好西洋衣裳,司徒暄笑道:“母妃瞧着倒像是我兄弟。”
伙计在旁道:“老夫人得重新梳个头,换做三爷这般样子的。”
何侧妃忙说:“好悬露馅。”当即改梳发髻。还舍不得摘下眼罩,老半日梳不成,她儿子在旁笑得打跌。
一时折腾完,屋中有大玻璃穿衣镜,娘儿俩手挽手照镜子。伙计鼓掌:“像是亲兄弟两个!”遂出去玩儿。
这赌坊本来大,如今布置了各位顽器,男女老少好不热闹。穿的衣裳更是五花八门,西洋款的多些。
司徒暄立在墙边横扫许久,愣是半个熟人寻不出来,勾了勾母亲的胳膊轻声问:“母妃,看意思今儿来的女人也不少。你可认出谁了没?”
“不曾。”何侧妃也不由自主的在寻熟人。女人倒有一多半穿着男装。“嗯?”她猛然看见不远处立着个男人,衣裳的颜色、款式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司徒暄问:“母妃瞧见了什么?”
“如何只闪了一闪便走了?”
“谁?”
“戴着眼罩呢,我哪里知道是谁?”何侧妃无端心跳如雷,思忖道,“忒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