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音清脆却透着冷静。
此言一出,满院皆寂,包括沈砚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朝她看过来。
外头天朗气清,朝阳缓缓爬上墙头。
崔书宁倚靠在门框上,神态有些慵懒,晨曦洒满她身上。
脸色蜡黄,形容枯槁,却唯独那双眼睛,眸光沉似深海,清明坚定的无法动摇。
顾泽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差点被她气笑了,还以为她这是在出幺蛾子,故意当着下人的面给自己找难堪,可是一眼望进她的眼睛里方知……
这女人绝不是随口说说这么简单的。
冷笑声哽在了喉头,他眼神一瞬间变得冰冷,杀气弥漫。
“侯爷……”林武打了个寒战,低低的叫了一声。
顾泽回过神来,看了眼院子里呆若木鸡的十几个家丁护卫,寒声道:“管好你们自己的嘴巴,都出去。”
众人连忙抬了尸体,大气不敢出的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院门之外。
沈砚和桑珠没有走。
桑珠是不放心怕自家主子吃亏,满脸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
而沈砚——
纯粹是这热闹百年难得一遇,留下来看笑话的。
顾泽寒着脸,目光冷厉的扫过二人面上。
他气场全开时还是很吓人的,桑珠腿有点软,但还想强撑。
崔书宁瞧了他们一眼,就抬手以掌心罩住沈砚的发顶,真拿他当个孩子似的轻拍着哄了哄:“我这里要处理点正事儿,儿童不宜,你和桑珠先回院里等我吧。”
沈砚:“……”
她似乎也知道自己未必能支使的了沈砚,后就看向了桑珠使眼色。
桑珠不得已,这才心一横,隔着袖子拉了沈砚的手腕:“小公子,走吧。”
沈砚不喜生人碰触,这会儿倒是心思全在崔书宁的事上,一时疏忽了,居然顺从的就被桑珠扯走了。
而若说是对崔书宁这些话反应最大的人,那却是非金玉音莫属了。
她落难之前出身其实很是不错的,要不是被逼无奈也不会委身给人做妾,她跟了顾泽本来就目的性极强,压根没打算给人做一辈子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只是这个女人相对的还算聪明和有耐性,她知道顾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所以并不主动出手算计崔氏,就只等着熬死了对方,自己好现成的上位。
现如今崔书宁从鬼门关这一圈绕了回来,说实话,这几天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越是看顾泽的这个正妻就越是不顺眼了。只是因为乱七八糟的事多,还没腾出时间来细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结果——
冷不丁的,压在上头的侯府主母主动请辞了?
因为太过突然和意外,一时之间她且还顾不得欢喜呢,就先愣着,见到顾泽和崔书宁双双赶人清场,这才赶忙收摄心神,握住灵芝的手也要出去:“侯爷,那妾身也暂且回……”
话音未落,崔书宁却顺手合上了破旧的木门。
金玉音一怔。
崔书宁却只睨了她一眼,视线就重新落回顾泽脸上,“我仔细考虑过了,你我之间顶着个夫妻的虚衔这般骗人骗己确实没什么意思,人生苦短,何必要一辈子对着不喜欢的人互相折磨呢?”
说话间,又再意有所指的瞥了眼金玉音,唇角扬起冷笑:“你我和离,咱们好聚好散,从此两不相干,皆大欢喜。”
院子外面,桑珠虽是拉着沈砚走了,但终究还是担心崔书宁会在顾泽手底下吃亏,一步三回头。
沈砚这些年独来独往,加上性格原因,向来不接什么地气的,如今刚回京城就遇上了别人夫妻闹掰的大型和离谈判现场,这笑话他确实极想看的。
索性就不走了,冲桑珠扬扬眉:“回去?”
桑珠有些迟疑:“这……”
沈砚于是攻心:“那位顾侯爷我瞧着脾气可不大好,女方主动提和离这事儿本来就是在打他的脸。那女人什么脾气你比我清楚吧,里头万一动起手来咱们回去好歹挡一挡。”
桑珠担心的也就是顾泽会动手,府里都传他对金玉音是如何如何的疼宠,但那也仅限于是金玉音那狐媚子了。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又悄悄摸了回去。
那柴房里,顾泽脸色阴沉的近乎能滴下水来,目光死死的定格在崔书宁脸上:“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和离啊。”崔书宁耸耸肩,“这几天我想了挺多的,说实话,我其实还不想死,不仅不想死,还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可是我现在的身份是你们顾家的媳妇儿,我要好好的活着……自知之明我是有的,侯爷您看不上我这我知道,但我总得长远打算,想想自己老了怎么办吧?原是想着把金氏的孩子抱过来养,将来能得个保障,可是你们一家子却如临大敌一般的防着我。既然我横竖都是个外人了,那就不如干脆点,咱们彻彻底底的断了吧。你们一家和和美美,我也得个自由痛快。夫妻一场,纵是没什么情分,但好歹是给彼此留个最后的体面,也不算仇人不是?”
金玉音的孩子,别说金玉音和顾太夫人不肯交给崔书宁,就是顾泽也绝不可能答应。
金玉音被崔书宁堵在这,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可崔书宁提起孩子,她便不敢开口了,总不能佯装大度的把孩子给她吧?
万一这女人就是使计要抢她的儿子傍身呢?
她咬着嘴唇,如临大敌一般的不敢掺合了。
顾泽这边却是听着崔书宁不温不火的一通话,心里怒气越积越多。
他是很看不上这个崔氏,甚至多看她一眼都厌恶,可也诚如崔书宁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