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对外放出去的消息很管用。
想必是想借着?崔书宁这个所谓的“病”来帮忙背锅做契机,只在两日后崔四老爷就又寻机堵住了?“因故”外出的沈砚。
沈砚前?阵子但凡公开露面必然都是与崔书宁一起出行,他做这个局也算很良心了?,没把崔四老爷当傻子,崔书宁既然在“卧床养病”,他也不会自行出门瞎溜达,这次是到大门口送登门看病的那位老大夫,这才被蹲守在畅园门外的崔四老爷的亲随给拦了。
“七公子……”那人快步上前?,态度极为恭敬,发?现门房的人没有跟出来,这才显得不那么拘谨了。
沈砚回眸瞧了他一眼,虽然猜到是谁的人了,但也只当不认识,还是态度冷淡。
那人不敢久留,也是长话短说:“小的是家里四老爷的亲信,我们老爷怕他公然过来寻您会叫三小姐误会,所以就吩咐小的在这等着?的。不知您何时得空,老爷说想再见见您。”
沈砚也不耐烦拿出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对付这家子小角色,速战速决他再乐意不过?。
“可以。”他说,态度依旧不冷不热,“不过?我不方便走开太久,他要见面的话?得请他来这附近。”
“当然,当然。”亲随仿佛是怕他随后会反悔一般,立刻就替四老爷应承下来,“那就明天的这个时间吧,小的回去传话?,届时请我们老爷在前面那条街的听韵茶社等您。”
沈砚点了点头,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那随从略显尴尬,连忙躬身告退。
沈砚这才又转身进门,去了崔书宁那。
崔书宁为了等脚上的伤口彻底愈合好利索,这几天也多是老老实实在自己屋里呆着?,这会儿正带着桑珠和青沫在屋里缝沙包。
针线这个东西,她在现代的时候偶尔会用到一下,但都是万不得已的时候糊弄事的,并不精于此道,穿越之后又是家境好的官家小姐,衣裳鞋袜也一样不用自己动手,所以现在是现学的针线。
不过?她的手?倒不算笨,刺绣这种精细活儿她也没打算学,就寻常走个线,两块布料缝一块儿她做起来还算得心应手?,反倒是青沫手更笨,手?下走的线歪歪扭扭,还不如崔书宁呢。
沈砚过?去的时候就看她们主仆仨围着桌子笑?成一团。
“这什么?啊……”桑珠拿了青沫缝的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笑趴在桌子上,“可别再成天想着吃了?,你这针线再不好生练练,到时候可怎么嫁得出去。”
青沫跳起来把东西抢回去,羞得一张小圆脸像个熟透的苹果,“谁说我要嫁人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现在在主子这吃得好过得好,还干嘛要嫁人。”
那东西缝得实在太拿不出手,她顺手?就胡乱往怀里塞。
崔书宁本来就看个热闹,闻言也忍不住失笑调侃:“还想在我这混吃混喝一辈子啊?小丫头片子别说大话,迟早你还是要嫁的。”
这个时代还是和现代社会不同,绝大多数女性实现人生价值的唯一途径就是嫁人生子,不管是为妻还是为妾,总归男人都被定义为了女人最后唯一的归宿。
也有极少数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或者从事特殊行业的女人没嫁人,但基本也都是被动的选择,并且下场也没有好的。
不是崔书宁要宣扬这种封建糟粕,也不是她养不起身边这几个人,而是大时代背景在这摆着?,等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周围全是异样的眼光,哪怕是身边共事的人也都指指点点开始说闲话的时候……
若是桑珠和青沫那时候都还能坚持是个自己有饭吃就不嫁人的想法,她也乐意一直带着?她们。
人是群居动物,整个大环境摆在那里,一句随心所欲说起来容易,但往往更多人最终都顶不住世俗的偏见,得要屈服,像那些跟他们半毛钱关系没有的陌生人屈服,去过他们所认为是正确且完整的那种人生。
说来很荒唐很可笑,但这些事依旧每天都在发生。
就是在遥远的未来社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老观念也植根于绝大多数人的思想当中,更别说眼下了?。
小青沫到底还是年纪小,想事情?不会弯弯绕绕。
崔书宁这么?一说她便有些心虚了?起来,也不敢把话?说满,后才又一梗脖子:“那……那我就嫁个裁缝好了。”
崔书宁和桑珠两个再度笑趴。
小青沫无地自容的拔腿往外跑,一时没注意到沈砚过?来,还好沈砚闪躲及时,否则就要撞个人仰马翻了。
“小公子。”想到沈砚刚才应该也听见她们主仆说话了?,小青沫登时更加羞窘,嗫嚅了?一声。
桑珠也连忙起身。
沈砚面无表情的从外面走进来,却是直接看向崔书宁道:“我有事找你。”
这么?说就是要清场。
崔书宁拍拍胸口收敛了?情?绪,侧目给桑珠使了个眼色,桑珠就顺从的先告退出去了?。
崔书宁还摆弄着?桌上那些布头,在笸箩里挑拣,一边问沈砚:“崔家四房那边的事?”
沈砚抖了?抖袍子在她斜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却是盯着桌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布头,过?了?一会儿才不答反问:“从庄子回来那天府里多了?个人,你怎么不问我?”
欧阳简那天冒充家丁赶走了?崔四夫人,这事儿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
整个畅园里外能被称之为大事,并且传到崔书宁耳朵里的总共也没几件。
崔书宁选了?几块布料,然后叠在一起,拿剪刀建成一样的小方形,脸上也没看出来太在意的样子:“小青沫嘴快,我是有听了一耳朵,所以……那人谁啊?事后就没见了?。”
也不是沈砚就有多实诚,而是她知道崔书宁精明不好糊弄。
有些事她不当面质问,那并不代表她就不怀疑,只是因为暂时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也没有直接拿到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就目前而言,他也可以选择就让彼此心照不宣。
可是——
崔书宁越是不跟他要解释,他就越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反而是必须先把这事儿搬到明面上来说一下的。
他一开始是打算编个瞎话,就说是那天回城的半路上机缘巧合遇到的无?家可归人士,虽然崔书宁肯定不信,但是只要过?了?明路,这事情?就也等于是他交代过?了?。
他跟崔书宁什么?关系?怎么可能对她一点秘密也不藏?
而崔书宁有些事不对他刨根问底,也显然她也是这么?想的。
此时看崔书宁的态度,确实很是随意,没半点要追究他的意思……
崔书宁剪完了?那一叠六块布料之后,见沈砚一直没后话,这才有点奇怪的抬眸又看了?他一眼:“怎么又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