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锦轩屋内,崔书宁抱着个柔软的大迎枕盘腿坐在床上,完全没有要入睡的迹象,反而衣衫齐整,精神也不错。
外面的动静她全听了个清清楚楚,此时正盯着面前小几上摆着的那碗药,表情很有几分纠结。
这内室里面没有椅子,沈砚就坐在她梳妆台前面的绣墩上喝茶,不时地睨她一?眼:“你在紧张什么?”
“就……可能……有点不适应。”崔书宁觉得她也不能算是紧张,就是纠结、不适应。
虽然他们计划的思路清晰明确,并且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在进行,可是想想随后将要发生的事,她心里还?是本能的有点抗拒,头皮发麻。
说话间,已经听见外面欧阳简粗犷的嗓音:“主子,人都拿住了,等您发落。”
沈砚唇角微弯,放下茶盏就要起身。
崔书宁一?急,连忙爬到床边伸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你先等会儿……”
她跳下床,拽着沈砚不让走。
沈砚不解,回头朝她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崔书宁有点惨兮兮的样子,尴尬的冲他龇了龇牙,干笑。
然后赶紧招手叫桑珠:“你还?是去给我拿点酒来吧,我喝两口壮壮胆。”
沈砚:……
沈砚一?直都知道如果真遇到事儿了她向来都不惧,胆子明明也不小的,这时候就觉得她挺奇怪的。
桑珠依言去给她找酒,小青沫也很不解:“难道一?会儿还会有危险吗?咱们家还混进了别的坏人来?”
崔书宁垂眸看她一眼,只能尴尬的笑笑。
她没法跟他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解释。
一?会儿危险是不至于,但是严刑逼供是少不了的。
她虽然知道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可作为一个在法治社会长大的,自小受社会道德约束的良好公民……
哪怕她现在是为了自保,也哪怕外面那些人都罪有应得,并且她也没打算心慈手软,可是心理压力却依然巨大。
沈砚看她那表情?并不掺假,就没再驳她。
崔书宁一?直抓着他的手腕,是真的紧张和?不安,半晌也不记得松开,就心神不宁的在那左顾右盼。
她现在的体质依旧偏寒,明明穿的也不少,指尖还?是微微发冷。
其实她抓住他的那一瞬间,沈砚是很不适应的,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半点没有排斥甩开她的念头。
她抓着他的手腕,他就配合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桑珠从厨房抱了一?小坛酒回来……
崔书宁松开他的手,迎上去抱住酒坛咕咚咕咚仰头就灌。
沈砚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被她抓过的那只手腕,然后走上前去劈手夺过酒坛:“差不多得了。”
动作绝对称不上温柔。
崔书宁现在身体状态也不算很好,他怕她肠胃受不住。
转手把把酒坛搁在了身后的梳妆台上。
桑珠递过去帕子给崔书宁擦嘴。
这时候的酒绝对没有酒精勾兑,百分百全都是粮食原酿,所以即便是这种清酒度数也不会特别高。
所谓酒壮怂人胆,崔书宁以前虽然没有借酒壮胆的经验,并且这几大口酒下肚她一时也还?没有别的太大的感觉,就是觉得从喉咙到肠胃肚腹都暖暖的。
今天晚上的事必须速战速决,她深吸一口气又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率先昂首挺胸的奔赴战场。
院子里的五个人全部五花大绑,被家丁护院拎着排成一?排,其他四个还算老实,就崔四老爷那个亲随还不服气?的在挣扎,要不是嘴巴被堵死了,只怕少不了一?通叫骂。
崔书宁推门出去,一?院子的人齐刷刷抬眸看过来。
她刚要下台阶,却是走在她身后的沈砚绕了一?步出来,同时伸手将她往后一拦,淡声说道:“我来。”
崔书宁侧目看他。
院子里家丁手里举了好些火把,暖黄色的火光四散,映在少年俊美如画的眉目间。
夜色充斥着,他的面孔背离崔书宁的那半边还大半笼罩在阴影下,崔书宁不免觉得眼前的这幅画面有些?朦胧。
沈砚往她面前挡了半步。
崔四老爷那亲随在看到崔书宁稳稳当当气?色极佳的出现时就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惶恐之余眼睛瞪得老大,这才终于放弃了挣扎。
就在包括崔书宁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有一?段恐吓意味鲜明的开场白时,沈砚开口:“那碗药拿来。”
桑珠已经把药从屋里端出来了,毕竟这是证据。
下一?刻,沈砚直接一?抬手指向?林源:“喂一?半给他喝。”
畅园的那些家丁护院其实到现在也并不十分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崔四老爷派来的人和崔书宁身边的人都知道。
欧阳简二话不说的上前。
桑珠甚是本能的用力抓紧了那药碗一?下,欧阳简就抢走了药碗,两步走回林源面前。
林源面上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那个是……”毒药二字还?没喊出来,小青沫已经被桑珠捂住嘴巴给拖到了怀里不让她看。
欧阳简那力道就完全不是林源这种读书人能抗衡的,哪怕是面对死亡威胁,塞在嘴里的布团被扯掉,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告饶一声就被捏住下巴。
欧阳简对沈砚的命令执行非常之严格,不多不少,就灌了半碗。
之后为了不听他嚷嚷,灌了药就立刻又给他嘴巴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