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先生烤兔腿的功夫确实一绝。
沈砚虽然被崔书宁挤兑了,心里有点憋,也还是接过兔腿开始啃。
崔书宁看他头发湿哒哒的还在往下滴水,并且方才枕过的枕头都湿了一片。
无奈,只能去洗了手又找了几块干帕子过来,爬到床上跪在他身后帮他擦。
小元照顾他的时候那状态永远都像是投喂野兽,需要什么?给送过来,甚至是能不照面就尽量不照面,把东西放下就跑,更不会为他做这?么?细致的活儿。
崔书宁的动作虽然略带着粗鲁,但?沈砚也不是不知好歹的。
他坐在榻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兔腿,又提醒崔书宁道:“陆星辞的事你不要管了,我的事自己能处理。”
崔书宁一边拿帕子裹着他头发搓,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他:“哦?那你准备怎么处理?”
沈砚不吭声。
陆星辞只要不是个疯子,那么今日之后就该夹紧了尾巴,不会再来招惹他。
而他,也确实没打算动陆星辞。
陆星辞是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她自以为她能以女子之身坐上漕帮大当家的位置是能人所不能。而事实上趁着魏云璋死后码头上的乱局,沈砚在暗中推她上位的同?时也在下面的九大舵主当中提拔上去了他早年放在码头上的暗桩。
陆星辞这?女人眼界胸襟都有限,而且她还有心虚的把柄,自顾不暇,把她摆在那个位置上就是沈砚掩人耳目的挡箭牌而已。
直通进京城的漕运航道,他能利用和发挥的余地很大。
换个人坐上大当家的位置,一旦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码头上,他的行事就没有这?么?便利了。
但?是这种事,他不会告诉崔书宁。
没有吹风机,崔书宁帮他擦了头发也不能一次全干,还带着些潮气。
她爬下床又坐回?沈砚面前。
沈砚一只兔腿也啃完了,刚把骨头扔回?盘子里,刚要擦手,崔书宁又薅下来一只递给他。
这?就是赤·裸裸的打击报复!
这?女人还没完没了了!
沈砚这?就忍不了了,脸一沉瞪过来。
“吃吧,陪我一起再吃一会儿。”崔书宁不由分说塞进他嘴巴里,自己又扯下一只啃起来。
沈砚看她一副心无芥蒂的样子,这?样反而显得他小人之心,这?才歇了脾气继续吃。
目光不经意的一瞥,瞧见她那食盒里还有个酒壶,就伸手去拿。
崔书宁当即拍开他的手:“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许喝酒。”
沈砚皱眉:“以前可没人管我的。”
崔书宁刚拿过酒壶喝了一口酒,闻言愣了下,然后就又笑了:“以后我管你。”
沈砚的原意是“以前我也喝酒就没人管”,是嫌她多管闲事,但?显然崔书宁会错了意。
她伸手,揉了揉少年带着湿气的乱糟糟的头发:“每个人的出身呢都是自己选择不了的,这?世间也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我知道你自幼失怙一定吃了许多苦。过去的事虽然无法?改变,但?是我们都努努力,未来总不会过得太差的。”
崔书宁自己也仅仅只有二十?一年的人生阅历,她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太过睿智的人生智慧,就连她自己也在努力的挣扎求存,于摸索中前行。
如果?说人与人之间相逢一场是缘分,那她觉得她和沈砚之间就应该算是了。
也不全是多管闲事,自不量力。她一个外来的灵魂,初来乍到,在这个时空里有太多的迷茫和未知,正好沈砚迎面撞上来。
这?条路一个人走,是迷茫,两人一起摸索——
其实于无形中沈砚也带给了她极大的安定感和归属感。
她自认为能力有限,并不敢对沈砚夸口许诺的太多,但?她是真的想努力的让这个孤独的少年以后的日子也能阳光一些,好过一些。
沈砚一眼望进她温软的眸光里。
那双眼睛,在最大限度的对他释放善意。
他嘴唇动了动,想要澄清解释的话瞬间就成了多余。
他其实不需要任何人的关照就能活得很好很好了,但?是这种被人关心关照的感觉却像是一汪春水突然涌入他结了冰的心湖之上,缓缓的流淌荡漾,从此以后阳光所及处,那里也有了一方柔软温暖的天地。
他不惧怕寒冷,却突然发现温暖的感觉更宜人;
他不惧怕黑暗,却突然觉得光明的地方更美好;
他不惧怕孤独,却突然沉溺于有一个人牵着他的手在冰冷的夜色中行走的感觉。
沈砚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