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宁离京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躲避年节时候的访客看笑话。
一个人的一生很短暂,既然经济基础支持,她是绝不会呆在某一个地方将就一辈子?的,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尽可能的多走走看看,也算是她没有单纯被动的接受命运了。
之前因为她身体的原因和和离之后带出来的破烂事,她是为了安全,必须呆在京城的,如今身体调养的好多了,就干脆赶在年前启程了。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自家过年的事,也不太会注意到她,省得又要被人猜来猜去的议论了。
崔书宁虽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但她离京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是有研究地图划了一条大概的路线的。不过她不赶时间,路上将就着天气走的不紧不慢,遇到风雪和降温的天气就驿馆客栈里歇两天,唯一一直坚持的就是习武和锻炼身体。
腊月二十八,一行人途径一个小镇就停了下来,用高于日常价格一半的价钱包下了一间准备关门过节的小客栈,然后紧急置办了一些年货就呆在这个镇子?上过年了。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崔书宁对吃还?是有要求的,她本来是想把家里的厨娘带上一起出来的,但是常先?生自告奋勇,表示带上自己,自己可以兼任厨子和向导,他早些年是有走南闯北游历过许多地方的。
崔书宁一开始不想带他是觉得他年纪大了,怕他路上折腾出毛病,但是常先?生软磨硬泡了好几日,她实在没办法才妥协答应的。
这时候的人娱乐消遣的方式少,每逢年节难得的清闲,都特别的重视,越是偏僻又小的村镇上就越是能见出与往日里截然不同的热闹来。
当地的风俗是三十一大早吃包子?,常先生带着小元剁了个猪肉白菜馅,他调味调得好,肉馅搅拌的时间又足够,面皮擀得很薄,虽然做的不是灌汤包,但趁热咬上一口肉汁就飙出来,又鲜又香。
这客栈里还?住了个没赶得及回老?家的秀才,孤身一人,大过年的崔书宁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挺可怜,就叫了他和自家人一起吃饭。
沈砚平时吃饭不喜欢和太多人挤一桌,这天过节为着热闹,除了给跟车的护卫单独安排了两桌之外,他们剩下的这些人也凑了一大桌。
崔书宁早起去后院打拳去了,之后又冲澡换衣服是最晚下来的。
一群人里除了常先生之外,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换了新衣裳,小青沫是早两个月前就让桑珠帮她买了红布料,做了一套新袄裙,小元一个男孩子?不好意思穿红,也喜庆的用了一条红腰带。
沈砚坐在桌旁一直也不和别人说话,听见她的脚步声回头,不免盯着她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多看了好几眼,之后就微微皱了眉头。
不过他倒也没说什么,大家坐下来吃饭,小元和青沫贪嘴,包子?又烫,俩人吃得一边拿手扇风一边吐舌头,就是狼吞虎咽舍不得吐出来。
人多吃饭就是热闹,常先生和那秀才还?相谈甚欢,不时的吟两句,以诗会友。
饭后桑珠带着小元和青沫去后厨洗碗,并且帮常先?生准备年夜饭要用的食材,那些护卫则是分了两拨,一拨人出去找戏园子看戏了,另一拨得留守在客栈里,就在大堂里推牌九消遣。
崔书宁反感赌·博,但是适逢年节,他们又都玩的不大,一整天下来进出最多也就几十文的,就是图个乐呵,这个她可以接受。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事做,吃完饭就上楼去了,准备次日要给大家发的红包。
当老?板就这点儿不好——
逢年过节都得给员工发福利。
正在封碎银子,沈砚就推门进来了。
崔书宁抬眸看了一眼,看见是他就没多在意,待到沈砚踱步过来在她对面坐下了她才随口说道:“第一次自己当家做主没啥经验,这些碎银子奇形怪状的,封在红包里不得劲,其实应该提前叫人帮忙融一些银瓜子?或者银叶子的,送出去还?显得高大上。下回吧,明年我一定?记得提前准备了。”
她有时候嘴里就会蹦出些稀奇古怪的词儿来,沈砚有时候遇到感兴趣的会问,但大多数时候只是习以为常。
他也不说话,就只沉默的盯着崔书宁在那封红包。
崔书宁想起了什么,重又抬头看向他,眉眼弯弯的笑了,又有些讨好意味的说道:“给他们包银的,我单独给你准备一份金的。”
对自家的崽儿,她给予的偏爱是明目张胆的。
沈砚依旧没应声,随后抿抿唇,却道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不喜欢过年?”
他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没有啊。”崔书宁奇怪的再次抬眸看向他。
沈砚于是盯着她身上道:“你连新衣服都没准备?”
崔书宁循着他视线低头打量自己,依旧是不觉得有怎样的不妥:“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而且咱家条件又好,新衣服哪天都能穿。”
不就是仪式感么……
可能是上辈子?独立的太早,她的心性儿是比一般人更淡泊的。
沈砚却就是觉得这样不对。
这和年龄无关,就连楼下那些大老粗们也知道准备一身新衣裳过年,这是一种?对未来的向往和希望。
沈砚一直都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内心强大又无比乐观,这却是第一次,他仿佛窥到了她内心潜藏的秘密。
在过往的这些年里,他自己的内心一直都是灰暗无比的,他冷漠,自私又易怒,虽然他不觉得他还?有什么理由热情阳光的面对周围的一切,可是他也有清楚的认知——
他有病!
他和别的、大多数的人都不一样,他是个不正常的人,在别人的眼里他约莫就等同于是个怪物了。
他虽然不在乎,但是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