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武长公主平静的说完这番话?,她心中明明波涛翻涌,一双眼眸却平静如同无底的深渊,扔进去一块巨石也激不起任何一丝的波澜。
她越是这样,赵雪明就越是清楚的意识到——
他已?经再?没办法阻止她做任何事了。
他的眼睛里闪过惊慌的神色,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眼眶里却还是迅速的泛滥了浓重的湿气。
敬武长公主从他惊慌失措的眼神中,像是突然恍惚的看到了一束光,但也随即泯灭,死死的封存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当赵雪明的眼泪终于?滑落眼眶,她忍不住抬手去替他擦了擦。
“我不怪你了。”她说,“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怪你,曾经的你我非亲非故,你只是有你自已?该做的事情而已?,我只是迁怒,因为我的无力反抗萧翊而迁怒到了你身上。对也好,错也罢,你我之间都到此为止吧。一会儿回房我写封休书给你,你回林州去吧,从此以后,两不相干。”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恨过怪过赵雪明这个人的,但毕竟从一开始赵雪明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可是萧翊不一样,那?是她嫡亲的兄长,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亲哥哥。
就因为她母后嫁给父皇做了继室,于?是她们母女俩的存在都成了无法挽回的错误?她活该被他利用,被他打压,被他厌弃,被他用作?祭路的棋子?
是啊,他萧翊少年失怙,要受到继母的威胁和外戚的算计,他不容易,他这一路走的很艰难,可难道这人世间在苦苦挣扎着求存的就只他一个人吗?
此刻的敬武长公主,心里就只有恨,其实她也想悔,也想找个理?由?证明是她自已?选做了路,做错了事,才将事情弄到这个地步,那?样她就只需一味地责怪自已?,而不必再?去怨恨他人。
因为——
她的母亲做了这么惨烈的决定,其实是留给她机会,叫她好好活下去的。
她曾想着,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至少找个理?由?,找个能叫她醉生梦死去苟延残喘的理?由?……
可是她到底哪里错了?
如果她不试图早点自已?亲口?把秘密告诉了母亲,难道等着有朝一日萧翊觉得时机成熟,再?翻出这个底牌刺激让母亲去做余家的马前卒吗?
如果一定要说她做错了,那?就追溯到本源,是她一开始不该看上了顾泽?
可萧翊看她们母女不顺眼又不是从她爱慕顾泽开始的,他是因为余家,因为那?个比他们大周朝存在的时间还长的余家才容不下她们的。
她都没得悔,连一个麻痹自已?的理?由?都没有,于?是最深的仇恨就在这样的清醒和理?智当中萌芽疯长,短短的时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她的眼中连一滴泪也没有流,所?有的眼泪都在葬礼上痛痛快快的流完了。
赵雪明的视线模糊,脑海中跃动的都是最初几?年这女子活泼明艳的模样。
不,她那?性格的本身其实并不活泼的,她是习惯了用那?样一副面孔来掩饰所?有真实的情绪,可不管是真的还是只是她伪装的表象,那?副神情样貌也都深入人心,成了他人生里不可磨灭的美?好。
他知?道她要做任何事他都劝不住,并且所?有的劝慰之言也都说不出口?,最后只是痛苦的摇头:“不。我陪着你,纵然……不能为你做些?什么,我陪着你。”
他不能做吗?
以他的身份地位,他若想做,其实多多少少是能做点什么的。
可这注定了就是一场看到不到任何胜算的战争,她已?经疯了,如果他再?从旁推波助澜,那?就真的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只能两个疯子抱着一起死。
敬武长公主又何尝不知?道他真实的心思?和想法?可即便他不能与她同仇敌忾,她也不怪,毕竟如今回首,竟然发现除了自已?的生母,赵雪明已?经是给予她最多的那?个人了。
人的内心其实从来都是矛盾的,纵然这男人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初衷就是不怀好意,可这一路走下来,大概是因为她身边可亲近又敢亲近她的人实在太少,相形之下她居然觉得赵雪明其实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