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怂恿促使他父皇杀了沈裎,他父皇却到死都以为那是对的,那是在为了自己的儿子铺路,巩固朝纲。
萧翊这个皇帝做了这么些年,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算得准,拿得稳,却唯独对他那个昏聩又骁勇的父皇心情复杂。
但是作为儿子,他还不得不感激他对他的良苦用心,并且硬着头皮心甘情愿的接下他留下来的烂摊子。
有关沈裎的那件旧事,一直是他们父子之间隐藏至深的一个秘密,他甚至一度以为那整件事就随着他父皇的遗骸一起长埋地下了。
直到这一次事件,被裕太妃那个疯妇公然搬到台面上,并且狠狠甩在了他脸上。
“投毒的事她承不承认有什么关系?”萧翊冷笑。
他仰面看着屋顶雕着龙纹房梁,眼中光芒晦暗又犀利,“裕太妃那女人没那么大个心,她要是当年早就知晓了北境的秘事,这些年早就惶惶不安,就算没被吓死也被吓疯了,等不到熬到今天。可是萧雅……那事儿跟她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而且事发时她才多大?以那件事的隐秘程度,她也是不该知道的……这个节骨眼上,北境那里还天降奇兵,突然冒出来一支不受朝廷管辖的队伍……一个在北境,一个在京城,但这两者绝对是牵连在一起的,你说……”
话至此处,他终于侧目过来看了管公公一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管公公是先帝的心腹太监,后来先帝驾崩才留给新主的,对于先帝的那些秘密他是全部知晓的:“陛下是怀疑长公主也做了外人的傀儡,配合外人设局来给您难堪?”
萧翊忖道:“总觉得裕太妃不配给人做同?谋,至多只是个用完即弃的棋子。”
而且她身边那个婆子死的太巧合了,虽然看不出是他杀的痕迹,但是太过?巧合的事本身就是最大的猫腻。
现在直接接触到敬武长公主的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裕太妃已经吓得差不多疯了,整件事的症结就在敬武长公主身上。
可萧翊又了解自己的这个妹妹,她性子有多倔,他最?清楚。
她只要是不想开口,他还真就奈何不得她。
若是余太后还在,她还有个软肋可以逼她就范,现在的她就是叫他完全束手无?策的。若真想泄愤,便只有拿了她的命,可是她防着裕太妃了,没有任何的信物或者书信能切实的证明裕太妃对她的指控,要这么杀了她,理由都显得牵强。
更何况——
中间还夹着一个赵雪明呢。
这些年,赵雪明做为周朝之内最?大的大商贾,虽然未冠皇商之名,但确实在钱财物资方面都为朝廷出了不少力,他的要求又很卑微,不过?就是要留萧雅一条命而已,于情于理……
好像都该成全他的。
因为没能撬开敬武长公主的嘴巴,事实上?萧翊也不是很想让她就这么去死,斟酌着又道:“定?国公那里呢?他怎么说?也没有丝毫的线索吗?”
管公公摇头:“自从前几年国公爷的行事被长公主发现之后,他们夫妻之间就彻底翻了脸,一年到头话都说不了两句的,长公主就算在谋算什么,应该也只会想方设法?避着他,更不可能主动告诉他知道。”
“是么?”萧翊却不这么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夫妻俩联手了?”
管公公吓了一跳,猛然抬眸看向他,看见?他眼中浮动的戏谑笑意这才重新松了口气,闷声道:“长公主殿下是自太后娘娘薨逝之后疯魔了,以卵击石的事,国公爷怎么会做?”
是啊,萧雅完全是因为余太后的死才变得不顾一切,她唯一的想法大概就是不择手段拉着他一起同归于尽,所以她才会不计后果的跟外人串联起来搞出这些事,但是赵雪明还是清醒的,他只想保萧雅的命而已,没必要走极端。
因为——
就这次的事,他只要稍稍一个不高兴,真的就可以以弑君的罪名处置了萧雅的。
赵雪明,他绝不敢冒这个险。
萧翊暗暗沉吟着又琢磨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裕太妃那边让大理寺加紧审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至于萧雅……拟圣旨,褫夺封号,收回封地,抄没家产,贬为庶人,圈禁在行宫别馆,由她自生自灭去吧。”
长公主指使投毒弑君一事,有人控告,却无实证,多少有捕风捉影之嫌,但是又不能有疑不纠。如果按照弑君作乱处置,她必死无疑,现在萧翊也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处置态度,贬谪圈禁,留了她一条性命。
这么处置,从他的立场上算是万全了。
一来他没有因为捕风捉影的罪名而赶尽杀绝,世人总不好指责他六亲不认,而她处置长公主虽无实证,但是有人控告,便不算没有来由,与此同?时也算是能给赵雪明一个交代了。
管公公依言去拟了圣旨,却是等到又隔了两日,大理寺和宗室那边对裕太妃的处置下来之后才颁的圣旨。
因为年关在即,这些糟心事就处置的很是迅速,萧翊派去林州城查封长公主府的人赶着年底回来复命,除了大摞的账本和一些大件的古董器物,以及宫里当初御赐给她的有标记的嫁妆之外,居然现银寥寥没有几两。
当天赵雪明正跪在御书房的暖阁里恳求萧翊准他跟随萧雅同?去行宫别馆,萧翊拿了账本翻看觉得很是奇怪,就随口问他:“不说当初宫里给她陪嫁了多少,就这些年她手底下那些铺面生意也都该有不菲的进账,这丫头就是再败家……她能烧了银子玩儿么?”
赵雪明面有郁色,却是低眉顺眼的跪着,闻言苦涩一笑:“陛下知道的,长……微臣的妻子出身皇室,自幼便视钱财为无物,这些身外之物她向来懒得操心,所以库中现银都被臣调用出去周转生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