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太妃指证先帝造的孽,萧翊至今没有个?明?确的表态,事情仿佛是随着裕太妃被?处决而压下去了,但是北境的那支队伍的存在却又仿佛在随时提醒他们……
有关那件事真正的风暴还没有完全刮起来。
萧翊没办法承认先帝犯的错,他虽然目前什么也没说,但顾泽却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萧翊如果要保住他们父子和大周朝在百姓中间的风评,一旦北境那边有人拥兵自重,并且正式要就那件陈年旧事跟朝廷要说法,那么萧翊要稳定局面和民心最直观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祸水东引,嫁祸于人,把那些混账事的始作?俑者按在另一个?人的头上。
反正那边当年剿杀了沈裎之后,大部分人又都在之后的守城之战中殉国身死,这就是死无对证。
而——
万一萧翊选定的这个?替先帝背锅之人是崔舰,那么整个?崔氏一族,包括崔书宁在内,就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一个?蛊惑君心,构陷忠良的罪名压下来,北境当年的十万冤魂这笔账往下一栽,就真的只?有屠戮满门才能表明?朝廷的立场和态度了。
顾泽虽然和崔书宁之间多有积怨,他又一直看这个?女人不怎么顺眼,但她慷慨解囊为边境军民捐粮的事他是看在眼里的,就算这女人再不合他的眼缘,可是从一个?公正的旁观者的眼光来看……
至少从始至终,就哪怕是他们曾经在一起夫妻关系最恶劣时,顾泽倒也没有狠辣到要盼着这个?崔书宁去死的。
她对他来说,虽不是个?合格的好?妻子,但也不算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恶事。
虽然站在萧翊的立场上,他也能理解萧翊为了朝堂社稷和顾全大局的思虑和打算,毕竟皇位龙椅之下,哪一朝不是血流成?河,白骨累累呢?
可是现在顾泽闭上眼都还能想起之前在恒远郡的街头,他最后一次见崔书宁时候她的模样……
自在,淡然,岁月静好?。
如果她将被?推出来做了当年那场祸事的替死鬼……就算他俩没什么夫妻情分,他也是心头倍感压抑。
但是揣测君心这回?事,他还不好?跟林武说。
林武循着他复杂纠结的眸光也回?头往后看,看了半天也没品出个?所以然来。
“回?家吧。”最后,顾泽就只?这么说道。
就算他揣测到了萧翊可能会有的打算,也就算他能先提醒崔书宁一下,可是提醒了又能怎么样呢?如果萧翊真要推崔家出去做平息事端的替死鬼,崔书宁知?道了又岂能奈何的了?
作?为天子近臣,萧翊的伴读,顾泽从进宫的那天起就见识了后宫和官场的无数阴谋诡计,他一直以为习惯,变麻木已?经是他的终极心态了,可事实上却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被?体内奇毒折磨的心力交瘁之余人也相对的失去了锐气,那些本?以为习惯了的事也有时候也会叫他由衷的感到憎恶和无力。
到底他最终也没有试图去联系崔书宁。
北边那里沈砚似乎是和朝廷耗上了,萧翊一天不派人带圣旨过去招安和谈,他就也一天不主动表露身份,搞得神神秘秘的,就是死守在边境那一块,一片易守难攻的地带,有仗了就帮着打打,没仗打的时候就戳在那里单纯给萧翊添堵,一点也不着急。
北境之外,由于那一场雪灾的影响,又连吃败仗,北狄人的斗志逐渐消减,一直不肯休战约莫也是靠着为君者的一点傲气和自尊心在强撑了,打来打去渐渐地开始疲软进入僵持状态。
那边虽然瞧着是一时不太可能起什么叫人应接不暇的大乱子了,但是崔书宁自从离开西北之后就跑到南边去了,以沈砚现在的状态,他要抽出十天八天偷摸跑回?家看媳妇还行,但是要他一个?来回?半月二?十天甚至更久的离营不归他也不敢贸然,之后就愣是没能抽出空去再见崔书宁。
转眼耗到年底,然后刚转过年去,北境的三方?势力虽然依旧僵持,北狄朝中却起了夺嫡之乱。
他朝中一乱,自然就没精力分出来给边境打仗了,朝中终于一道圣旨颁下来,叫北狄在边境的驻军暂时撤回?自家的边城之内休养备战。
而萧翊这里,他一开始不信沈砚手里能有多雄厚的财力养着两?万人的编制跟他耗,所以耍了个?心眼,想耗到他们粮草不济之时再行谈判,到时候对方?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自然容易妥协听话,这样条件比较好?谈成?,结果眼见着一年半过去了,那边依旧物资粮草充盈,又因为是帮忙抗击外敌的忠义?之师,他还不好?下令使阴招不准粮商卖粮给人家……
而崔书宁借着这中间的时间差也是马不停蹄的大肆搞事业,等萧翊终于按耐不住觉得不能继续再容边境那支队伍,想要采取措施时又赫然发现——
他要为当年旧事推背锅的出去,已?经不能选崔舰了,因为崔书宁在外面折腾这几?年下来,每逢灾年就接济救助佃农,遇到朝廷有需要收粮或者调粮计划了就积极响应,她看着就是个?没大志气的地主婆到处瞎折腾,实际上却在民间积累了极佳的口碑,这要贸然把她推出去砍了……
别的不说,就她名下靠她吃饭的那些农户怕是就不能依了,搞不好?也要闹出乱子来的。
至此,他终于意识到以前他从来没有看在眼里的这个?下堂妇,居然误打误撞的种地给种了个?叫他忌惮的规模。
任其?继续发展,似乎已?经不行了,这边他正后怕这女人别要生出什么不轨之心来,得想办法控制住了,结果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年下半年崔书宁居然回?京了,并且放下话来,以后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