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一手捏着簪子,另一手揭起车帘,露出小小一个角落,两人往外看去。
手握短刀的混混面目狰狞,对握住自己脚踝的车夫疑似起了杀心,手上发力,正要往下刺入,腕子蓦地被人从后捉住,任他如何使力,刀子也无法再往下移动分毫。
“什……”
而那人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手中力道越收越紧,还能听见腕骨错位发出的喀喀声。
锵。
染得鲜红的短刀落地,他挣扎了好几次,手都没有办法抽出来,往后艰难一瞥,想要看看捏住自己手的到底是谁,一看是阿起,心都凉了一半。
混混的五官疼得都皱在一起,终于忍不住爆出惨叫:“我的手……我的手啊……”
然后,清脆的“喀”一声,那人的手以不自然的角度垂下,阿起这才松手,冷冷看他抱着自己的手跪地哀嚎,疼得满地打滚。
宋芙愣愣看了全程,默默转动了下自己的手。
还、还在。
陶乙让手下把剩余的贼人绑了起来,自己戒备这突然冒出的少年。
别看他瘦归瘦,年纪也轻,能轻而易举把人手骨捏碎,这手劲与狠劲,瞧着就绝对不普通。
阿起扫了陶乙一眼,眼神冰冷,如同一只未驯化的猛兽,令陶乙不禁绷紧了神色。
适才打斗从未想过要拔刀,这会儿陶乙的手却慢慢往刀柄的方向挪。
可阿起也只看了那一眼,随即转移视线,将目光定在那群被五花大绑的大汉身上。
他沉着嗓音说道:“要找人就冲我来,寻不相干的人麻烦做什么?嫌命长?”
在场所有人亲眼见过他刚才折断人的手骨,都不觉得这话只是威胁而已,后背沁出冷汗,没敢轻举妄动。
其余人全被镇住,唯有宋芙攀在车窗前,对他喊了一声:“喂——你救了我两次,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娇声娇气的一句话,登时将现场冷凝的气氛打破。
阿起沉默了一瞬,拧眉看她:“我不是让你别再来了吗?”
宋芙:“……”
怎么又赶她走?
“我找到东西就会走了……”
来这儿两次,回回都碰上事,可以的话宋芙也不愿再来。
“……找铃铛?”
一听关键字,宋芙精神都来了。
“对,你看到我的铃铛了吗?”宋芙侧过头,将只绑了一边的铜铃给他瞧,“跟这个是一对的!”
宋芙一动作,长发和蓝色的发带轻扬。
她的发色不黑,而是泛着浅浅的褐色,发丝搭在她脖颈和肩上,乖顺垂落,显得柔软。
阿起敛眸,耳边只闻清脆的铃声:“找到了你就会离开?不会再来?”
宋芙点头:“嗯!”
那当然!
阿起沉默片刻,就在宋芙以为他不打算搭理自己时,他说:“我知道掉在哪儿。”
他领着宋芙的护卫,前往昨日他们躲藏的木板附近。
阿起指了指树下:“应当就在这周边,你找找。”
陶乙望了他一眼,心中纳闷,却也依言去寻。
连落叶堆他都没放过,伸手揭开沾了尘沙的叶子,本来只是想搜得仔细些,岂料这一掀,一枚精巧的铜铃躺在第二层枯叶上,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陶乙拾起,左右看了看,一喜:“的确是姑娘的铃铛!”
铜铃失而复得,宋芙欢快的笑容又回到脸上。
“终于找回它了!谢谢你们!”
她笑得眼睛都成月牙,捏着帕子看那颗离了自己一天的铃铛,小心翼翼擦拭。
洁白的帕子一抹,却没有擦落太多尘沙,宋芙眨了眨眼,颇为意外。
眼角余光看见阿起打算离开的背影,她急忙喊住他:“嗳!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都问第几次了!
阿起瞥了她一眼:“不重要。”
宋芙:“……那你起码收下谢礼,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回我的铃铛呢。”
阿起又是三字真言:“不需要。”
……
宋芙鼓起嘴,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绝,她还真跟他拗上了。
她视线落在自己手中所抱的食盒,想到什么,取出里面的物事,直接掀帘下车。
宋芙将手中一盘糕点塞到阿起怀里:“钱财你不要,这个总行了吧?”
这盘芸豆卷是多做的,原想着回程路上可以在车上吃,眼下倒是正好。
阿起本想再拒,可瞧见那糕点的模样,脑子蓦地一痛,没能及时回绝。
镶有金箔的黑色木碟上,叠了两层如雪般的点心。
丝丝甜香尚未入口,便已钻入鼻端。
阿起皱起眉头。
分明该是头一回见到的甜品,可……却一点也不让他觉得陌生。
宋芙回了车上,对他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但我今天只有这个,往后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到宋府寻我!我在家族里排行行四,说找宋四姑娘,他们便晓得你要找我啦!”
马车向前行驶,那姑娘却像放不下心般,趴在车窗前对他殷殷嘱咐。
“点心记得今日要吃完啊!”
“今日多谢你!后会有期!”
人车远离,絮絮叨叨的声音随风声消逝,恢复原有的宁静。
阿起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提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