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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Chapter 35(1 / 2)


谈时墨周末的时候回了一趟谈家老宅,带着老婆孩子和新养的流浪猫一起。

他八岁以后在谈家就没过上过什么好日子,这个等级森严又私生?活混乱的大家族常年一成不变,满地都是多到他认不全的私生?子女,和他同父异母的也有好几个,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关于家的好印象。除了过年不得不回来一趟之外,平时从来不轻易涉足这里。

今天属于实在没办法。他在腥风血雨的继承人争夺战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一跃变成了谈家的下任主事人,在谈家的地位变化?翻天覆地。今晚的这顿饭就是以他为主角,不得不携妻带子地一起过来营业,这让他和郑晴寒宝贵的时间都被无效地浪费,两人心里都很是腻味。

把儿子和宠物暂时放到楼下,谈时墨和郑晴寒一起去五楼见老爷子。从侧边楼梯上去,到二楼换走中间的楼梯,属于谈茉莉的那间屋子门开着。两人走到附近,门里面传出谈时凯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淡冰寒,听得郑晴寒不由一奇。

这人作为一个从小混得很开的纨绔少爷,见谁都带着三分笑?,轻易不会让人觉得不快,也从没见过他对谁发火。刚才在楼下没看见他围着老婆转就有点奇怪了,现在竟然能听到他用这种声音说话,真是颇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滚起来吃饭。”谈时凯冷声道,“人都走了,半死不活的自虐给谁看??”

郑晴寒略觉错愕地向里面看了一眼,入眼的画面让她猛地一怔。

阴郁,苍白,瘦削,颓废,房间里有很重的烟味。谈致北咬着只燃到一半的烟,目光没有焦点地仰着头,郑晴寒只看到他从侧脸,在袅袅的烟雾中,真的很像鬼。

艳鬼。

郑晴寒呼吸都窒了一下,本能地立刻向后退了几步,远远地离开房门,眉头微皱。

谈时墨很轻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在门口站了一下,向里面看去。

谈茉莉很不喜欢晒太阳,被晒到会随机性地出现出极致癫狂和突然惊恐。这个房间厚重的窗帘常年合拢,阴沉沉不见天光,谈茉莉抱膝坐在一旁,看?样子刚被打过一针镇定剂,现在难得的安静,正饶有兴致地歪着头,看?着自己房间里一站一坐的两个人。

隔着缭绕的烟雾,谈时凯背对着门口,一手?揪着谈致北的衣领,强迫他抬起头看自己,一手?拿着一块餐盘里随手抓起的蛋糕,不清楚是想塞到谈致北嘴里,还是想直接砸到他脑袋上。

谈时墨没有说话,自从那天被送到医院抢救捡回一条命之后,就始终这样了无生?气。像是心神和灵魂都被离去的方舒雁一并带走,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谈时凯气得猛吸一口气。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他恶声说,揪着谈致北的衣领,恨铁不成钢,“别说方舒雁看?不起你,我也看?不起你。分手?了要死要活给谁心理压力?指望着方舒雁知道了能回心转意?死心吧你,不会有人告诉她,人家脱离了你迎接广阔自由新天地,你在干什么,道德绑架她?你还是个人吗?”

谈致北终于有所反应,他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谈时凯一眼,眼底灰蒙蒙一片。

“别告诉她。”

告诉她个屁!谈时凯想骂他自作多情,心里又明白他说的是真心话。他并没有想拿自己要挟方舒雁的意思,只是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留恋和爱惜。

往常这人间歇性不干人事的时候,他还可以威胁谈致北,说要去和方舒雁说,往往都很有效果。起码他们在一起七年,谈致北在方舒雁眼里也不过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了一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严重到需要时时担心的问题。她就像是一根绳子,系在谈致北的心上,将?他心甘情愿地绑在安全区。

现在这根绳子断了,他不再顾及,向着黑暗最深处,义?无反顾地坠跌。

谈时凯咬着牙,发现既然不去打扰方舒雁已成定局,那么这招从此也不再有用,只觉脑门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他控制着自己暴躁的心情,恶狠狠地道:“就这点儿出息!谈个恋爱分手?了都能要死要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说不定下一段恋爱就能谈七十年呢,你不振作起来怎么重新开始?”

谈致北慢慢闭上眼睛。

他最近苍白瘦削得厉害,这样闭合眼睑时,眼睫在脸上覆出深深的阴影,给整个人都蒙上一层浓郁的晦暗。

他表情里透出死寂的平静。

“我已经不敢了。”

不敢再去尝试着伸出手,去拥抱不配拥有的一切。

谈时凯听得一怔,蓦地沉默下来。

谈时墨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没有出声,转身离开。

见他走回来,郑晴寒斜睨他,压低声音发出询问:“致北怎么了这是?什么人走了,方舒雁?他这是被甩了?”

她还挺喜欢谈致北这个便宜亲戚的,和谈时墨无关,纯粹的看?脸。也挺喜欢方舒雁这个多年准弟妹,上次她拿到方舒雁送她的演唱会门票时着实很惊讶,没想到去年见面时随口的寒暄能被人记到现在,得到这么认真妥帖的对待。

虽然演唱会举办那阵她出差去了,没能腾出时间看,并且那场演唱会后来干脆就没开,不过这份心意她一直记得。爱憎分明的郑总心里自有一杆秤,谈家的各路牛鬼蛇神想贴上来拉关系免谈,不过这一对她算是可以接受,偶尔让对方抱个大腿也未尝不可。

“不准确。”谈时墨和她一起向前,离开敞开的门口与飘逸出来的烟,淡淡地道,“被遗弃了。”

郑晴寒斜睨他一眼:“你对你的表弟兼当家艺人,态度会不会太冷淡了点。”

“劝过他,不听。”谈时墨平静地说,“人生有几个七年,要是始终不能解决自己的事,放过人家也算是功德一件。”

不愧是冷漠无情的谈时墨。郑晴寒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多少有点感慨:“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你也未必能比他做得好。”

她没想得到谈时墨的回答,但谈时墨还真就很自然地开了口。他说:“我一直在以他为戒,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走到他那一步。”

郑晴寒的注意力被吸引了,看?他一眼,颇觉好笑地摇了摇头:“说什么以他为戒就太过了吧。你这么冷淡内敛的人,难道也会像他一样,因为感情的事把自己弄成这样?”

谈时墨侧过脸来看着她,郑晴寒疑惑地停住脚步,见他定定地看了自己一会儿,忽而稍稍垂眸,向她靠近一些。

郑晴寒扬眉,配合地做出侧耳倾听的姿势,稍稍侧着脸,听见他贴着自己的耳垂,声音很轻地说:“如果我像致北那样,真的被谁深深地爱过……

那这个人选择转身离开时,我大概也会疯吧。”

郑晴寒抬眸,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

没看出自己的枕边人身上也有这种不疯魔的特殊特质,不过郑总今天心情尚可,也并没有和他抬杠。她摇了摇头,两人继续向前走,郑晴寒双眸微眯,表情平淡。

“如果真是连被放弃都接受不了的人,那就别做到让人心冷离去这一步,真到了分道扬镳这一步,也别就这么倒在这里醉生?梦死,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人生这么长,每个人都要一刻不停地向前,别指望在原地等就能等出结果。抓紧时间去追去赶去争取,天地宽广,未必不能再遇。”

毕竟人生莫测,有缘自会相逢。然而一切未知都只会存在于未来,留在过去的人,注定只能被抛弃在那里,再没有任何新的可能。

谈时凯也从房间里离开后,门被重新关紧,屋里只剩下谈致北和谈茉莉两个人。

没有热闹继续看,谈茉莉渐渐开始觉得无趣。常年注射药剂的身体耐药性极强,镇定剂在慢慢失去作用。她逐渐开始焦躁,脸上的神情也变幻不定,在迟疑与厌恶之间变来变去。

在某个时刻,焦躁厌恶的心理刹那间占据了上风。她在一瞬间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看的人,就是自己这辈子最讨厌的贱种。于是半是愤怒难抑半是欣喜若狂地尖叫一声,猛地冲过来,亢奋地伸出双手,死死掐住了谈致北的脖子。

“贱种!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竟然敢!!你怎么敢?!”

她情绪激动地尖叫着,狂乱中带着一雪前耻的痛快,表情狰狞地收紧双手?。

“去死吧——死——你早该死了——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你——”

谈致北沉默安静地被她死死掐住脖子,从始至终毫无反应。

谈茉莉的手?在不断收紧,他的呼吸渐渐不畅。然而他连头都没有抬起,更没有试图挣扎,就这么静静地承受,眼前逐渐开始模糊。

在意识的最后,他说不上是遵循想法还是纯粹本能,勉力抬眼,最后看了自己的妈妈一眼。

谈茉莉却像是被他这个毫无神光的眼神烫到了一般,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她自己也对自己的这种反应很莫名,表情在愤恨和茫然之间变换不定。谈致北没有反应,她又试着把手?放到他的脖子上去掐,却好像本能在抗拒着这个动作一般,每次都很快仓促地将手?松开。

她感到疑惑,但又不会思考,于是嘴里一直在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贱种怪物地嚷个不停,手?掐不上去,就一刻不停地拳打脚踢,和之前做过很多次的一样,熟练而习以为常。

只是这一次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心中涌现出什么快意。谈茉莉一个人折腾了一会儿,动作渐渐停下。镇定剂的慢慢药效已经消失,她却诡异地没有继续情绪焦躁,看?了面前无声无息的年轻男人一会儿,忽而蹲下身,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

“你都长这么大了。”她突然说,语气略微恍惚,眼中一瞬间掠过一丝清明。

这份清明如烟一样缥缈,很快消失不见。她眼神重归混沌,痴痴地笑了起来,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虐打,反而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轻轻的,像在摸一个新奇的珍贵的物件。

“你得照顾好自己呀。”她吃吃地笑着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躺回床上,自己给自己盖好被子,像小孩子一样乖巧地平躺着,眼睛紧紧地闭上。

“宝贝乖乖睡觉。”她轻柔地说,语气温和婉转,“爸爸有工作要忙,我们不等他了,先睡觉好不好?爸爸之前说要给你请钢琴老师,练琴可辛苦了,我让他别强迫着你学东西,他不听,等他回来我再和他说。我谈茉莉的儿子还用事事争先,只为讨人喜欢?笑?话,谁敢不喜欢我儿子……”

她唇角带着微笑,喃喃自语,声音渐说渐轻。等到她的声音彻底消失,转换成平稳悠长的呼吸声,谈致北才慢慢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来看她。

眼底一片猩红。

.

谈家晚上的这顿正餐,吃得乏味至极。

一手?将?谈家的祖业发展成如今这个规模,谈老爷子在家说一不二了一辈子,多年掌权之后,今天还是头一次在家里当了配角,把主角让给自己选中的下一代继任者。

谈时墨小时候在家里过得相当落魄,父亲偏疼私生?子,看?他简直像看仇人。老爷子为人风雅,几乎不会管家里小辈的事,对他也没什么照拂的恩情。这个家里人头乌泱泱一片,却几乎没人和他有过什么一起长大的亲戚感情。风水轮流转,现在竟是他笑?到最后,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得不行。

只除了谈时凯,小时候是老爷子唯一疼爱的孙子,长大了是早早站到谈时墨阵营的功臣。将?一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纨绔少爷做到极致,一直咸鱼一直躺赢,让一众谈家人羡慕嫉妒得牙都咬碎,面上却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打起精神,陪着笑?脸,继续竭尽全力去谈时墨面前刷好感。

可惜完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谈时墨吃完饭就带着妻儿宠物迅速走人,半点没有和他们委以虚蛇的兴趣。郑晴寒临走时竟然还扔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在家里给他们扫个尾。

欺负谁呢这是!是总裁了不起啊!我是在你老公手底下做事,又没给你打工!谈时凯只恨自己聪明伶俐,竟然读懂了这个眼神,一叉子狠狠叉在一只虾上,在心里恼火地念叨。

不过鉴于郑晴寒从小到大都威名鼎鼎,并且谈时墨还真是心甘情愿这么纵容着她。两位祖宗谁的面子也不能不给,谈时凯只能怨念地收回视线,转而向自己的老婆求救。

穆湛秋看?他的眼神充满拷问:我在这里应酬,要你干什么?

谈时凯眼睛扫了一眼楼上:这不还有个祖宗没下来吃饭么,总得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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