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妻主不相信那些说风儿是灾星的?胡言乱语,我也不信。可是近几年咱们家家财外散,每况愈下……”
说到这里,杨氏泪眼朦胧偷偷瞄了一眼简英的脸色。
继而就要跪下,说道:“奴该死,竟被那些胡言乱语动摇了。”
简英伸手赶紧扶住他,杨氏就顺势倒在她怀里。
“动摇的?何止你一人?确实从风儿出生后,简家的气运就不好了。早年间还有算命先生批出风儿命硬,克父夫妻、招致祸患。那时候我还不信,如今竟一一都应验了。”
简英自认为自己是个慈母,从未薄待过自己的?儿女,这么多年养育之恩,她也做的?足够了。
她轻柔地将杨氏脸上的?泪拭去,轻慰道:“你莫慌,我这次不会再让风儿回来了,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
“一会儿他到家门口,你指着?人准备些银两细软与他,让他走吧。让他出了兴陵县,找个不认识他的?地方落脚,找个好人家……罢了,让他自己好生过着?吧,何苦再去祸害别人家呢?”
简英面上的?不忍只一闪而逝,很快就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他不能为了一个儿子就把整个简家都断送进?去。
“我与他的?母子缘分,也就到此为止吧,我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尽到为母本分了。”
杨氏达到了目的,心里忍不住划过得意。
简英真的?相信了简和风是个灾星,如今还不认他了。
总算是不枉他这么多年在城中四处散布那些传言,还特意找来道士……
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杨氏面上还作娇柔良善状:“妻主宽心,风儿他定会体贴你的?良苦用心的?。”
“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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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家到了,往日一直开着?的?大门也紧紧关着,门口的侍卫也不知了去向。
简和风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上,唇色白的厉害,他一整天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男子体质本就弱,他饿了一天又徒步走了么长的路程,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走上前,轻轻扣响那朱红的?大门。
没有应答。
他低垂眼睑,黑而浓密的?一扇鸦羽像蝴蝶的翅膀轻轻颤了颤,片刻后归于平静。他抿了抿发白的唇,又上手扣了两声。
不耐其烦的声音才从里面传了出来。
“谁呀?一直敲门烦不烦那!”
开?门的女人生的?高大,又一身黝黑的?皮肤,粗狂长相上两只眼睛又黑又圆,看起来甚是煞人,满脸凶相。
她是简家守门的侍卫方五。
“哎呦,原来是大公子,是小的?无礼了。”
这方五口气里带着意外,脸上却没有多意外的?表情,同样也没有要打开?门让简和风进去的意思。
她是杨氏的?一条好狗,平时最是听杨氏的?话。杨氏早就提前通过气与他,若是简和风回来了,只管赶出去便是。
简家没有这么丢人现眼的儿子。
既已嫁出去了,就是妻家的人,和简家再无半点关系了。
“方侍卫,可否行个方便,麻烦帮我向母亲大人通传一声。”简和风一张口就是干哑的?声音,因为缺水,泛白的唇上已经干得起皮。
他知道方五是杨氏的?人,但是他没有办法,杨氏眼睛里就早容不得他了,他现在只有面前这一条路,就是见母亲。
期盼着,母亲能对他还有半分怜惜之心。
简和风迟疑了一下,而后将手上的?坠着?一小块玉的?红绳摘了下来,递给女人。
这是他一出生就死了从未见过面的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也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麻烦方侍卫了。”
看见那玉坠,方五眼中的?贪色一闪而过,面上却还故作为难道。
“好吧。”
“谢过方侍卫。”
“好说好说。”
简和风再不济也是个大户公子,就算不受宠,但是如此这般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话,倒也让方五洋洋自得了。
得了简和风的坠子,方五关上门吐了口唾沫。将玉坠好好擦拭了一番,骂了一声“晦气”,然后这才?优哉游哉往后院拐。
刚输了这个月的?月银,这下又有新的赌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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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和风敛着?眉目,不顾简府门前来来往往经过拿着异样眼光打量他的?路人等?着?,他等?了半个多时辰,简府的?大门才终于又开了。
“不好意思啊,让大公子久等?了。”方五搓搓手,脸上带着笑。
“无妨。”
“母亲大人她……”
“家主说——”
“你觉得你做了如此有辱门庭的?事之后,母亲大人还会认你这个儿子?”
方五话还没说完,门又被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着粉纱衣裳带着?面纱的?少年,他正是杨氏的?小儿子简和云。
此时他秀气的?脸上微微扭曲,满是暗恨。
心想着要不是简和风这个灾星,他的?子玉姐姐怎会对他避之不及。
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简家的儿子是个会带来灾祸的?克星,定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子玉姐姐才?不敢对他表露心迹。
想到这里,简和云更恨了。
“简和风你脸皮可真厚,我要是你就一头装死在闫家姐姐的?灵堂上了,你竟还有脸回家来,简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还害得我哥哥到现在都不能出嫁,真?是个扫把星。”
简和风耷拉着?眼皮,目光定在自己满是泥污的鞋子上,一言不发。
家里库银亏空、经营不善、入不敷出是他的?错。
简和雨挑剔妻家、挑来挑去,仍找不到合适的?姻缘是他的?错。
如今闫秀文的?死也是他的?错。
当真?,一切悲剧都是因为他吗?
既然他生来就是灾祸,生来就被所有人厌恶,那当初父亲为何还要把他给生出来呢?
简和风眨了几下眼睛,缓解了干涩的?眼眶即将要涌出的泪意,抬头又看向方五。
“方侍卫,我母亲……”
“大公子,家主说她对你母子情分已尽,让你以后别再回简家来了。”
听到这句话,简和云眼中乍现出惊喜来:“当真?,我母亲当真?这么说?”
终于可以摆脱和简和风这个灾星的?联系,他自然开心。
对上简和云,方五的?脸上瞬间出现了讨好的?神色,“回小公子的?话,家主的?原话确实是这么说的。”
“是么?”
简和风低低笑了一声。
“那么,打扰了。”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去。
只是转身的时候他身子控制不住地晃了晃,那副惨白的脸色也更白了。
简和云在后面看着?简和风离开?的?落魄背影,撇了撇嘴,没有半分同情。
他才?不会对简和风有半分怜悯,他巴不得他死了见不到才干净呢。
本就不是一父同胞的?孩子,杨氏从小就教导他,简和风和他那个短命的爹活该就是欠他们的。要不是简和风,他和他哥哥到现在还是经常被别的公子们取笑说是庶出的孩子,要不是简和风和他那个短命的爹占了正室与嫡出的位置。
他才?该是正经的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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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子穿上一身嫁衣出嫁的?日子本该是他这一生中最光彩的日子,
偏偏他,狼狈地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天色随即几乎全暗了下来,兴陵县的?初春早晚温差极大,中午还是烈日炎炎,晚上刺骨的?凉意就扑面而来。
简和风拢了拢身上并不厚重的?衣衫,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可他身上早已经没有了半分银两。
不知道走了多久,简和风停了下来,迷茫地看着?周身的?景色。前方杂草丛生的?地方立着?一块巨石,上面写着?兴陵县三个字。
过了那门,就不在是兴陵县的?地界了。
他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县关处。
前方通往何处,他不知道。
是否还要继续往前走?
走了,又能去哪儿?
他也不知道。
简和风艰难地扯出了一抹笑,他身上血红的喜服衣摆也已经染上了一片片的?泥渍。
从前,奶爹活着?的?时候总说,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只有有了盼头,不管活着?多难,人总归是能活下去的。
可是如今,他寻来寻去,竟寻不到一个能称之为盼头的?东西。
冰冷中,简和风又想起来奶爹总是温暖有力的?胸怀。
那也是他唯一感受过的?人的温度。
夏时,他经常会抱着他在亭子下纳凉,一边温柔地帮他扇扇子,一边安慰他说:“不得母亲喜欢没关系,这世上啊,并不是所有的?子女都得父母喜欢。小风慢慢长大就好了。长大了,遇到一个良善温柔的?妻主。找到属于自己的?家,就好了。”
“奶爹,妻主是什么?”
“妻主啊,就是喜欢小风的,会宠着?小风的人,待小风好的?人。”
“妻主会像奶爹这样待小风好吗?”
“会比我还要待小风好。”
“那我要妻主。”
“你啊,不知羞。”
……
他长大了,也嫁人了。
可是,他却连自己的?妻主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到。
距离宵禁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此时来来往往进?县城的人并不少,都是赶着?进?城或者出城的。
那一抹鲜红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依旧惹眼,来来往往的?行人匆匆经过时都会忍不住将视线放在清隽无双的?小郎君身上,带着好奇与揣度离开,余味猜测着?他此时一身嫁衣出现在这里背后的狗血剧情。
但是往往是想象远远没有现实来的更狗血。
脸色苍白如纸的男子终于体力不支,他踉跄了两下,终于倒在了地上。
过往的?行人有人冷漠地绕过他继续行自己的?路程,也有人面色迟疑地想要出手相救。
一个明显是兴陵县人,并且认得简和风的人大声喊道。
“这是简家的大公子,是兴陵县里有名?的?灾祸、扫把星。一出生就克死父亲,今天嫁人,刚一进?门,又把他的?妻主就给克死了。大家可别靠近他,晦气的?很,沾上了不知道要倒霉多久呢?”
这人嚷嚷了一通之后,就更没有人敢上前去了。
人都是本能自私利己的?动物,没有谁会想惹祸上身。
没人看见,在这人嚷嚷完这一通之后,和人群中一个戴着斗笠的?女人相视而笑做了个手势。
隐藏到人群后面的女人,脏破的斗笠下,赫然正是方五的?那张脸。
杨氏也真?是个狠角色,生怕简和风被逼到绝路回头再来找他们家的?麻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正要把事做绝了,早已经联系好了隔壁县城里的?一家单身懒女人家,派来自己忠心耿耿的好狗方五来办事。
方五隐藏在人群中,刚拿下斗笠,正打算哭丧着?脸上去“救”她家的?大公子。
没想到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白衣女人慢慢走了过去,她看起来消瘦却意外的?有力,轻松地将男子拦腰抱起。
临走时,还往人群中回望了一眼。
一眼,让方五遍体生寒。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9998101瓶;
女尊世界避雷:男生子。
男女身体构造外面看是和正常现实是没有变化的。
别问我为什么男的没有子宫能生孩子,宝贝们自动脑补吧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