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商,今日?你且记住我和许夫子?与你说的话。你现在还小,很?多地方一知半解,你娘送你来上学,你听话,所以你现在才站在这里。但是在许夫子?这里学了东西以后,慢慢很?多东西你自然就会懂了,也会懂得仅仅是一个县令是没有权力改变赋税的道理?。到那时?,你再想想今天许夫子?问你的问题,你的答案如果还是没变的话,就到盛京来找我。”
秦商听到越水说她是因为她娘送她来上学她才来的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不是的,她是自己真的很?喜欢识字看书,也喜欢师娘慢声温吞地给她讲那些?前?朝史?书典故,那些?清正廉洁的官员,那些?昏庸无能的皇帝,那些?金戈铁马,风骨不折的英雄。
她倾慕那些?人,想成为那些?人,也幻想着?有一天以后的人能说起她的故事来。
但是师娘的目光是那样?严肃,里面的重量压得秦商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现在还意识不到那眼神里的所有含义。
但是秦商知道的是,自己只要按师娘说的做,就一定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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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商自然是被收下了的,她成了许老的今年收的第五位学生,也是最后一位学生。
村头的秦二狗驾着?一辆牛车,在村头的大柳树下面优哉游哉等着?想去县城里的人来集合。今日?县城里有一月一次的大集会,来赶着?做牛车去县城的人里多是男人,都是想着?去赶集去给家里添置点东西的。
越水望了望天边的日?色,发觉时?间还早。
方才院子?外突然一通熙熙攘攘的乱,许老一说今日?是大集会的日?子?,越水的脑子?里瞬间就想起了今早上简和风穿的那一身素净还打着?补丁的旧衣袍。
很?快,她决定凑上这趟牛车也去县城里看一下。
临了到走的时?候,越水突然又折了回来,留下了这么一通话。
“老师,学生已经?犯的错老师一定莫要再犯了。就算她们是孩子?,有些?话还是要当心。当年你不远万里逃到这小小的兴陵县,不就是真正心灰意冷之后决意不再上心社稷的事儿了吗?老师安心偏居一隅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甩得一身干净。如今成了秦家村村头一位只是通点学问、普普通通的老妪,往后就切莫再沾染上是非了。”
许先生听得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眼底眉梢,皆是苦意。
如何能做到真正不上心呢?
越水凝视着?眉头紧锁着?愁绪的老人,平静地缓声接上了上一句话。
“老师放下的包袱,往后静之会背起来。”
而只这一句话,就让年过古稀,早已经?看遍人间冷暖的老人瞬间泪润眼眶。
她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颤颤巍巍地将袖中的一个小锦囊拿了出来,递了过去。
“这是我赠与你们夫妻二人的新婚礼物,记得回去和你夫郎一同打开再看。”
越水盯着?那个锦囊,手始终没有抬起来,脸上有着?迟疑。
“你怕甚?我一个穷婆子?还能给你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成?只管收着?便是。”许老笑破涕为笑。
听到这句,越水这才将那礼物接了过来,也笑着?开了一个玩笑:“这不是看老师如此?这般器重学生,心想着?莫不是把家底都掏出来给学生了,这学生可受不起。”
许老眼中笑意愈深:“泼丫头,想的倒是挺美。”
“昨日?我因一个故人临时?有事去了县城,这才错过了你的成亲礼。”秦言无父无母,说着?说着?许老又忍不住开始操起长辈的心来,“你如今成了亲,有了夫郎,以后便也多放一份心思在家里。”
“现如今看你成了家,不再是孑然一身,我也总算是放心了。”
“可不敢放心,泼丫头还没学会怎么做一家之主呢,以后还得是劳烦老师替我操着?心。”越水顺杆上架,继续没皮没脸,让许先生不胜其烦,忙催着?她走。
“去去去,赶紧去找你的牛车去,小心一会就走了让你走着?去县城。”
“好,我赶集回来就来接秦商,劳老师多看顾一下她了。”
…
越水走了之后,许老望着?木篱笆周围一片随着?风而飘摇的迎春花久久失神。
时?间过得真快,秋闱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了。
莫说春夏,年华也只不过是眨眼之间,匆匆而过。
想来到那时?她种下的翠菊,应该就能开了。
她藏拙已久的学生,这次不但要大放异彩,还可能带来一场腥风血雨,将整个朝庭搅弄个地覆天翻。
想及此?处,许老微微佝偻的背缓缓挺了起来,眼中也随即染上了快意。
她的糊涂过往,是是非非,半生功过尽东流而去。
最后一只脚迈进棺材,收了这么一个学生,也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不枉此?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