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徐姨娘这些天忧心忡忡是为了他读书的事。
崔泓忙笑着用力点头宽慰徐姨娘:“姨娘放心,等忙完这阵子,过了年后,我便就近找个书院。既可以顾着家里,又能读书。”
谁知徐姨娘一听,三分忧虑直接变成十分焦急,连声劝阻道:“万万不可啊,侯府向来是由名士充任西席,为府中子弟授业解惑。如今在府里教课的是大儒叶容在,他可不是寻常书院先生能比的——就连旁支和远亲都攀着侯府设法在拜入他名下,泓儿身为侯府正经公子却进外头书院,会教人看轻的。”
崔泓没想到还有这茬子事,一时间也卡了壳。
作为一个理智的现代人,他能想象,若他不去侯府自家先生名下拜师读书,反倒另寻书院,他很快就会陷入各种猜测、试探和算计中。毕竟他现在才七岁,在旁人眼里,他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侯府贵公子。有着侯府的虎皮,人人都还畏惧着,若撕下这层虎皮,他可就是肥羊了。
但是,他和侯府闹翻了自己出来的,那些人会不知道?
不,外面谁人不知道。搬家时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内情的人猜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只是他们觉得,长史侯府通共也就两个儿子,再怎么闹,终究是亲儿子。即便他只是庶子,也照样是越郡许多人无法高攀的存在。
但,倘若他打破侯府传承至今的家规,去外头书院读书……便是亲自撕下自己身上的虎皮。
可能一开始,众人还会当他是赌气,闹脾气。
时间一久,侯府始终无人来请、来劝,随之而来的就会是试探性的侵犯、作贱。
更严重的事,慢慢的还可能会影响桃娘、樱娘的闺中名誉。女儿家出府在自家别院、山庄小住或养病或散心是常有的事,如果回不去正经的家中,那问题就大了。会引起猜忌,是不是品行有亏,是不是惹怒嫡母,是不是已成家中弃子……对于未出嫁的姑娘家来说,这样的猜忌会导致说亲上有些艰难。
这些,应该就是徐姨娘最担心的事。
但崔泓目前并不打算回侯府,他不是那等放了狠话还要自食其言的人,况且庶子迟早都是要分家的,与其在府里忍气吞声几十年,仰人鼻息过活,还不如早些出来,防患于未然,不受拿捏才好早做打算。
毕竟这世道,庶子若没个自保、自食其力的能力,连为自己谋取前程的资格都无。
他是不回去的。可是眼下这情形,该如何解决桃娘、樱娘的事呢?之前是他考虑欠妥,他不该就这样带她们离了侯府。
那便宜爹可真够渣的。跟儿子闹翻也就罢了,连女儿也一并不管了。只管生不管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崔泓本来不想和侯府发生瓜葛,出来才发现,这句身子是侯府给的,不是他以为没瓜葛就没瓜葛。既然如此,他得想办法,替一直待他亲厚的二姐、六妹讨回公道,而不是带着她们躲出去,白白把她们该的份儿让了出去。
崔泓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不但桃娘给他夹菜他都没发现,就连樱娘在一旁叫了好几声三哥哥,他也也没反应。
娘儿仨一时间不知崔泓是走神儿了,还是小孩子犟脾气。
徐姨娘见崔泓默不作声心里一着急便激动起来,放下筷子,急道:“泓儿!姨娘虽然不是你亲娘,但也是真心盼你成材。你亲姨娘将你托付给我,我不论如何,都不愿看你误入歧途。过几天不论如何,姨娘都要送你们回府。”
听见“啪”地一声筷子拍在桌面上的响动,崔泓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学着小孩子撒娇,讨好地笑道:“姨娘,我觉得蕉叶山房住着可比府里松快自在多了,我可不想回去。要不然,就送二姐和六妹回去吧。我反正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