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渐末,春寒料峭。
细雪霜风中,衮都城内出名的花柳巷仍然红灯笼高挂,脂粉甜香引得来往恩客络绎不绝。
巷口停着一辆低调的银黄马车,内里布置却极为奢华,软榻迎枕,夜珠照明,黄花梨木的矮几上还温着茶水。
太监陈雪站在马车外,有些不抗冻的搓了搓手,说话间喷出热气,“主子,您身子刚好不久,可不能在这冰天雪地里多待,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交给奴才们办吧,您先回去。”
“无妨。”
马车里的人回道,声音如玉石落盘,淡薄悦耳。
太监陈雪蹙了蹙眉,也不敢再劝,脸色却越发担忧,陛下前些日子大病一场,性子好像变化不少,今日刚天亮就冒着风雪出宫来这花柳巷,是要做什么……
熏炉燃着香,如兰如竹的指骨端起烫金茶杯,苏御吹了一口茶,姿态淡然。
半个月前,他穿进一本古代权谋文,成了原书中大庆国作死的反派皇帝。
这反派皇帝不但身骨病弱,名声也不好,废物草包,后期还会做出一系列天秀操作,让本就千疮百孔的大庆国加速灭亡。
至于反派最后的下场,自然是顺理成章的被男主,也就是大庆国安定侯傅吟霄,一剑穿喉而死。
可苏御不想死,更不会等死。
好在他穿过来的时间尚早,原书剧情才刚刚开始。
“二哥,你看那马车旁边的人是谁?”
俊美少年一袭玄云服,斜着腿坐在美人靠上往下望,眉目间尽是肆意潇洒,“像不像大内监陈雪?”
闻言,男人掀起狭长桃眼,唇色薄而淡,天生便带着阴鸷戾气的长相,偏偏透着一股邪气俊美,显得不羁又邪魅。
傅吟霄用烟枪挑起角妓的下巴,神色漫不经心,“你酒量不行了。”
身旁角妓们都不敢与他直视,害羞的低下头。
傅落云弯腰取酒,又看了一眼,“我没喝醉,真是陈雪。”
傅吟霄慢悠悠的递一口烟,烟雾缭绕中面容透着几分阴翳,直起身朝巷口望去。
“陛下不是病了吗?”傅落云好奇的收回眼神,“这陈雪不在宫里伺候,反而出现在这做什么?不过你可千万别让他看见你。”
傅吟霄嗤笑一声,瞥过眼看着他,“看见了又如何?”
“这个时候,你应该还跟着班师回朝的神机营在路上,况且堂堂安定侯,回了衮都却不去面圣,反而在这花楼里面喝大酒,小心他告诉陛下,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傅落云的声音幸灾乐祸,明知道他哥不在乎,可是偏要说这话让人闹心。
傅吟霄半阖着眼,神态有些漫不经心,“我倒是想看看那病秧子怎么治我的罪。”
傅家乃大庆开国元勋,傅家先祖与先帝南征北战,建国后变被封为宰执,掌管枢密军权,就连中枢里也有不少傅家的人,可以说手握半边江山。
傅吟霄更是十九岁随军出征,边漠五年,军功卓越,封为定安侯。
想巴结他的人无数,可人人都知道安定侯性格乖张,行事更是肆意妄为,单看他撇下军队的行为便是胆大包天。
傅落云笑着劝道:“你还是安生些吧,衮都里盯着你的人可不少,你要是刚回来就惹陛下生气,老爹得从西北赶回来揍你。”
傅吟霄眉眼蓦地冷了,他平日里桃眼轻佻,端的是散漫多情,一旦眉眼微沉,黑瞳里透出诡谲阴戾,藏在散漫里的攻击性便暴露无遗,让人想到鹰隼一类难驯的生物。
“就怕那病秧子没命活到见我。”
顷刻,风雪下得越发大了。
巷口不远处传来动静,两个彪膀大汉拽着个脏污的麻袋在雪地里拖行,留下长长的水痕。
“他娘的,走这么久可算是到了。”大汉放开那麻黄袋子狠踢了一脚,声音里喘着粗气:“兔崽子看着这么瘦,还挺沉,一会进楼后老实点,再敢乱动小心宰了你。”
那袋子里好似是个什么活物,正挣扎动弹得厉害,雪天路滑,再加上袋子也滑,两个大汉合力都没能抓稳。
布袋反而顺着雪地越滑越远。
喧闹声惊扰陈雪,他朝那边瞥一眼,又很快挪开目光,花柳巷里时常有牙行买卖,不稀奇。
纤细素手撩起车帘,修长身形裹着厚厚紫狐裘,扣着风帽的脸只露出个漂亮白皙的下颌,比新雪还要晃眼。
陈雪慌神道:“主子,您怎么能出来,外面风雪大,您身体可受不了!”
苏御朝喧闹处望了一眼,绣着龙腾的白履干净不染一丝尘埃,眼看着要沾地,陈雪连忙跪下给他捧来脚凳。
两个大汉正骂骂咧咧的对着布袋拳打脚踢,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来人看不清容颜,那披着的紫狐裘却是价值连城,周身尊贵凛然之意流露,让人本能退避,不敢冒犯。
麻黄布袋没封紧,大约是为了透气,缝口里面露出一张脏污的脸,乌发散落在雪地上,脸色冻得青紫斑驳,人像是快没气了。
看上去很可怜。
这个很可怜的人,便是苏御今日要找的人。
原书中男主的官配。
苏御穿书时脑海里曾快速过了一遍原书内容,其中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反派和男主还有官配之间的畸形三角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