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知道小伙伴是因为什么原因倒下的情况下使得现场的气氛从紧张转为了险峻。察觉到气氛不好,小旗立刻喊出了集合的口号,剩余的八人分作两列,将倒下的战友掩在了身后。
但他们的一切准备都是徒劳的,因为对手压根就不按套路出牌。在被从天而降的木棍击倒的时候,小旗吐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句感言:“你们滇人连正面迎敌都不敢,卑鄙!”
在他还存有神志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少年音:“咦?等等,我们是不是打错人了?他们好像是明军!”
小旗顿觉胸口一噎,一句从老家带来的传统国骂作为他的最后感言,在他扑街前吐出。
如果我能活着醒来……他磨了磨后槽牙,在心中摔下了一长篇这样那样的狠话,同时又有些悲伤地想这次估计是要栽了。
在临死前,他又回想了下给他新纳了鞋底的老母亲以及隔壁屯的心爱姑娘,早知道他就不想着姑娘跟了他也得入军户受苦,就把人给拒了,还把人做的护身符给退了回去,现在连个念想都没了,呜。
如果还能活下来,我保管冲上门提亲,再死皮赖脸地磨,磨到姑娘同意,然后他俩再生个娃,最好是闺女,闺女的话他再努力凑一下,凑个一里红妆送她出嫁,别生男娃,男娃也得入军户,也得从军。
去战场上拼命的,他一个就够了。
嘤……可是现在来不及了,没想到他临死都是单身汉,也太惨了吧!
“……大哥呀,你领导在哭哎!哎呀,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还边睡边哭呢,在你们大明当兵那么苦的吗?”
“恩咳,确实苦,你不知道啊我们上峰……啊,不是这个,是大领导,他是魔鬼啊!每天都把我们操得生不如死。这也就算了,我们上峰的儿子更过分,那简直就是个牲口,特别打击人,你不知道啊他……”
“快住嘴!!”小旗一个翻身想要捂住这个口无遮拦的下属的嘴,然而他一动之下才发现自己和部下们被捆到了一起。捆扎的人显然精通此道,将他们的手指都给固定了起来。
而此刻,他们面前蹲着个不到十岁的奶娃娃,在这娃身边还有个更小的,两兄弟眨着一模一样的圆眼睛,捧着腮帮子,听他那愚蠢的下属说那大明的故事。
除了一方自由一方被捆住之外,气氛居然十分和乐。
那小孩甚至还倒了杯水来投喂自己那多嘴的下属!!!
“你们……”小旗有些瞠目,总觉得这两孩子出现在这里,还和自己属下官民一家亲的模样格外诡异。
等等,这里怎么会有孩子?
他立刻阴谋论了。
元庭再不讲究也不至于给两个奶娃定罪,而且看着两小孩穿着的还是寻常衣裳不是囚衣(主要是没这么小尺寸的囚衣啦),所以,此二人定然不是这儿原住之人。
那两个小孩衣服平凡,但气质却不似普通孩童,衣服可以换,气质却是靠环境长久熏陶的,由此可见,此二人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只有一个——狡猾的元人知晓面对面无法与他们相抗,所以转明为暗,直接在此处设了埋伏,也藏了兵力。
如此便可趁他们大意之时由内部攻破。好卑鄙的手段!
这么说的话,这两小孩可能是元军将领的亲眷,因为来不及逃走,便被亲信换上粗布衣裳躲在这儿。没错,仔细看这大郎的衣服还相当不合身呢,一定是来不及找合体的衣服将就着穿的。
而且在适应了黑暗之后,他能靠着战场锻炼出来的直觉感受到黑暗深处还有不少清浅的呼吸声——那定是隐蔽起来的高手。
这些发现对小旗来说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面前这只一定是肥羊,若是他现在奋起将他挟为人质……
然而当他再仔细观察一下便有些丧气了。
两小孩背后阴暗处藏了两个大汉,想来那就是派来保护他们的侍卫了。也是,就这两小菜鸡没人保护也不好放出来。
正这么想着,面前的小孩忽然出手,就见他毫不犹豫地举起小旗自己的腰牌在他脑门上敲打了一下,开口便是颇为流利的汉话:“我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东西,如果我敲错了我先同你道歉。”
“但现在,我问,你答。”
从那个脑回路清奇的小旗这里收集到了足够信息的木白在许久的沉默后站了起来,他缓缓转身,看向了这间回廊的深处,那里站着和他一起想着反抗元兵结果搞错了对象的同谋。
木白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说道:“大概的局势大家也都听到了,咳,诸位,准备开门吧,我们投降。”
在小旗惊诧的目光中,几个身材消瘦的年长者从暗处走出,这些人互相搀扶着,形容狼狈。在互相整理了下衣衫后,这些老弱病残齐齐立在回廊的中间,竟是以自己的举动表达了对这小娃的无声支持。
……靠!
小旗扫视一圈后不由在心中大骂一声。
原来方才感觉到的微弱呼吸不是隐蔽在暗中的武者偶尔泄漏的气息,而是老人短浅的吸气,这一屋子唯一看上去有点力道的竟就只有那两个被故意展现在他们面前元兵,其余的全都是不堪一击的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