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这里说着话,凤无忧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在处理伤者和病患的时候向来专心,此时,她眼中除了程老夫人的伤势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
那几个大夫旁敲侧击的话,对她而言,是白说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屋子里虽然点着灯,但还是暗。
凤无忧皱了皱眉,道:“去拿铜镜来,多拿几面,还有蜡烛,十枝一捆,也多多拿来。”
千月跟在身边,二话没说,转身就去了。
“准备热水,白布,烈酒,三七,元花……”说了一大堆药物和处理方法之后,又道:“再吩咐灶上用参片煮一碗粳米粥准备着……”
千心也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出去张罗。
常跟在凤无忧身边,她们都这事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而且,给人治伤时的王妃,真的好有魅力。
那种魅力不是相貌上的,也不单纯是气质上的,而是一种领域上的。
在这个领域之中,凤无忧拥有绝对权威,她的每一个命令,都充满了自信和果决,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说不出的可靠和踏实。此时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有某种力量似的,让人不能不信服。
在千心和千月去准备东西的时候,凤无忧也没闲着,她让萧惊澜和程丹青亲自动手,将程老夫抬从床上抬到了两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上。
床边有帷幔,光线实在太暗了,而程老夫人伤在胸口,她必须有足够的光能看清每一根血管才行。
等到安置好,千心和千月也带着东西过来。
凤无忧指挥着人把蜡烛和镜子按她说的方位放好,顿时,屋中比先前亮了不止一倍,而且,所有的光最终都被集中到程老夫人的胸口处。
那些大夫们本来是不信任凤无忧的,可是见凤无忧如此干脆果决,而且还想出了这么别出心裁的聚光的方法,心头顿时半信半疑起来。
“王妃娘娘,你为程老夫人医治时,不知我们可否旁观?”
凡是医者,对于高深的医术都会发自本能地追求,凤无忧的手法前所未见,哪怕他们知道医术向来不处传,也知道程老夫人是女子,还是忍不住开口要求。
凤无忧看了他们一眼,没回话,却是先对程丹青说道:“程老夫人的伤只需把肩膀露出来,不会看到别的地方。”
她对医术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相反,等燕云安定下来,她还打算开几个医术学堂,把她会的东西都交给这个时代的人。
有些东西,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提前带到这个时代,比如火药,可有的东西,却是她愿意的,比如医术。
现在的难题不是她,而是程丹青是不是愿意。
程丹青皱了皱眉头,芳洲虽然以女子为尊,但并不代表开放,相反,这里的女子比别的地方更加自珍自爱,她们的身体,只展露于自己愿意展露的人面前。
“王妃娘娘,你的手法,是否并不难学,而且将来,可以用于更多人的身上?”
程丹青一开口,凤无忧就露出几分欣赏之色,他一下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
点了点头,凤无忧道:“手法很简单,只要弄清楚伤处的血脉骨骼构造即可。”
医学这东西,用模型演示一千遍,也不如真真实实的看一遍。
程丹青的眉头瞬时散开,道:“那就请王妃娘娘做主吧,我娘若是醒着,也定然不介意因此而被观摩的。”
简单的几句话,凤无忧就看出芳洲与其他国家的不同来。
若是其他的国家,定然都是儿子自作主张地为母亲做主,可是程丹青却是充分地考虑了他母亲可能会有的情绪。
程老夫人是带兵之人,若是因为观摩她的伤势治疗而让更多的人可能获救,身为将领,她当然不会在意那么一小片皮肤被人看到。
在芳洲,女子本来就是自由而尊贵的,并不会因为稍有袒露,就被人认为不洁。
程丹青开了口,凤无忧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对那几位大夫道:“你们站在我身后,不要挡住光线。”
萧老夫人的伤看似伤在胸口,实则离心脏还有一定距离,更可能的是伤到了肺。
这也是凤无忧为何敢在这种情况下处理伤口的原因,若是伤到心脏,她必须尽可能地保持环境无菌才敢操作,毕竟心脏实在是太娇嫩了,而在肺部,而且是浅表层,对环境的要求则没有那么严苛。
用热水细细地洗干净手,又用火和烈酒将随身带着的手术刀消毒,凤无忧仔细看过了箭头的入势之后,手起刀落,干脆地在程老夫人伤处划了一刀。
有倒勾的箭头,不可能直接拔出,否则的话,箭射进去的时候没有事,可拔箭带来的伤势却有可能要人命。
凤无忧将两侧肌肉翻开,手中操作,口中却是吐出一个又一个的名词,尽可能用这个时代听得懂的话来为身后的几个大夫们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