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忧窝在石窠里,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听着程丹青刚离开不久,就有纷沓的脚步声杂乱地跑过去。
又过了片刻,有人大喊:“程公子,有话好说,你别冲动!”
凤无忧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可下一刻,就听到上面传来阵阵惊呼。
猛地闭上眼睛,凤无忧牙关紧咬。
程丹青跳下去了。
那个笨蛋,竟然真的从崖上跳了下去。
那些人都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难道他不知道,他们根本不想杀他!
可他为何……还是要这样做?
“这下怎么交代?”一阵谈话声传来,带着丝焦急:“主人说了,最好不要伤程丹青的性命。”
另一沉稳些的声音道:“他是自己跳下去的,我们也没有办法。”
停了一下,先前的声音道:“好在,凤无忧死了,我们也算是不辱使命。”
“只不过是跳下了崖,谁能保证她就一定死了。”沉稳的声音道:“最好还是下去看看。”
“可要绕下去得不少时间,来得及吗?说不定这个时候,王爷已经发现了。”
这话说的也在理,前面的那个沉稳的声音停住,没有再接声。
突然一声沉闷地砸树声传来,最先说话的人声音愤懑的传来:“萧家的老夫人让我们去杀萧家的少夫人,这都是什么事!我们金玉卫,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窝囊的事情!”
果然是萧老夫人!
还有……金玉卫……
这是什么?为何连她都不曾听说过?
这些人似乎并不想杀她,可是主人下了命令,他们却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凤无忧窝在石窝子里,连呼吸都小心地屏住。
程丹青跳下崖才救了她,她不能让这样的牺牲白费。
一片静默,好一会儿之后,脚步声才又一次响起,却是渐渐离开,直到再也没有任何响动。
一个时辰之后,凤无忧挣扎着从藏身的地方爬出来。
她被灌了药,又受了伤,最要命的是,还没有防寒的衣物。
冰冷的石岩紧贴着她的身子,将她冻得几乎快要麻木,甚至连穴道解开都没有知觉,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
她跌跌撞撞地向着崖顶走去,虽然已经从那些人的对话中听出程丹青已经跳崖,可是不亲眼去看一看,始终不放心。
崖顶一片混乱,雪都被踩得乱七八槽,靠近悬崖的部分尤其乱。
凤无忧如今的状况不敢站着往下看,若是一个不小心,连她自己都会掉下去。
趴在崖壁上向下看了几眼,顿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可同时心也沉了下来。
风大雪大,她并不能清楚地看到底,可是底下是一片白茫茫雪色,这却是能看清楚的。
这也就说明,下面没有什么藤藤蔓蔓,也没有什么河流。
那程丹青摔下去,还能活着么?
伸手攥了一把雪,手凉的连握着雪都感觉不到冷。
心下也是一阵一阵的发寒。
程丹青是害了她不假,可同样,他也是为她而死。
她与萧惊澜之间,如今明晃晃地隔着一滩鲜血,就是他日相逢,这也是他们绕不开的死结。
萧老夫人,对你做下的这些恶事,你可有一日,会感到后悔?
山顶风大,只不过片刻的工夫,就已然冻得身子麻木。
凤无忧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久呆,拼尽全力起身,往山下走去。
只是服过程丹青全给的药,她如今的身子实在太弱,在大风大雪中,每多坚持一步,都要使尽浑身的毅力。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走了多远,甚至不知自己是何时失去意识,彻底倒在大雪之中。
……
日中时分,杂乱的马蹄声打破狼口峪的宁静。
数百骑人马飞速地冲入其中,奔行了一段之后又全体下马,小心地在地上寻找着。
聂铮在最前方,辩迹寻踪是他最擅长的事情,此时却成为最艰难的事,因为他要花极大的力气,才能压下心头几乎快要冲出来的愧疚和自责。
千心千月也是同样,她们眼睛红肿肿的,却仍是大大地睁着,生怕漏掉了一点线索。
此时大雪已然下了一夜,盖掉了许多痕迹,但终归有一些是盖不掉的。
聂铮忽然在一处停下,来回看了几遍,道:“王妃在这里遇伏,车队没有再沿峪口向关卡方向,而是弃车转向山顶。”
话音方落,一道人影就飞也似地从他身边掠过。
聂铮咬了咬牙,立刻跟了上去,其他人也都纷纷跟上。
萧惊澜眼底布满血丝,白色的雪景落入他的眼中,却仿佛烧起来一样,红的就像昨夜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