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云尉单膝跪在一侧,劝着慕容毅。
这个动作,也让他不用再去看城墙上的那两个身影。
慕容毅没说话,仍是站着。
他的目光里情绪复杂,像是黑夜的大海一样不断地翻涌着,后来,又一点一点,归于平静。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记忆中也有如今夜一般清朗的夜,那时他们一身狼狈,还有伤在身,可是却吃着野味,喝着他有生以来喝过最好喝的果茶,听凤无忧放肆纵歌。
我从崖边跌落,落入星空辽阔,银河不清不浊,不知何以解脱……
慕容毅笑了一笑,忽然转身……
长孙云尉没反应过来,吃惊道:“皇上,你去哪里?”
可千万别说……要去梧州啊!
他们现在是敌对状态,他要是这么入了梧州,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是他有十条命,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回光复。”慕容毅终于说出他来这里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长孙云尉足足愣了三五秒才反应过来,立刻从地上一弹而起。
太好了。
皇上还没丧事理智。
只要他肯回去,他就谢天谢地。
又是半夜奔波,慕容毅回去的速度比来的时候稍微慢了一些,是在照顾着长孙云尉的马。
可是这么长的路程,他一个字都不曾说。
整个旅途,压抑的长孙云尉几次都怀疑,和他一起走着的,到底还是不是个活人。
从光复城奔到梧州,用了大半夜。
从梧州回到光复城,则用了一倍半左右的时间。
到达光复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皇上!”城中守将一见慕容毅,立刻远远地迎了上去。
离着慕容毅还有好远便单膝下跪,兴奋说道:“皇上,光复城墙……竣工!”
慕容毅一怔,抬头望向眼前的大城。
城墙高耸,厚重结实。
这样的城比起义阳这样的百年老城来说,还太年轻,缺少了一丝战火洗礼才能带来的气质。
可是,却实实在在已经是一座坚城。
从他到这里,开始督建这座城开始,已经有三个多月的时间。
光复人口不多,物资也不丰富,他要建城的时候,许多人都说,这城根本建不起来。
又或者,就算建起来,至少得是三年两载的事情。
可结果呢?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他不是建起来了吗?
守将之所以兴奋,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崇拜地看着慕容毅。
只凭这座光复城,慕容毅就已经足以在史书上留名。
“皇上……”长孙云尉小声提醒道:“邓将军还跪着呢。”
守将邓通是来报喜的,让他一直这么跪着,不合情理。
慕容毅目光从城墙缓缓收回,落在邓通身上,沉声道:“吩咐下去,今夜摆宴,庆祝城墙落成。”
“是!”邓通应了一声,欢喜地下去。
他丝毫也未察觉慕容毅情绪不佳,反正,在他们面前,慕容毅永远都是一副淡然表情。
他们也都习惯了,慕容毅这种淡然,沉稳的风格。
在他们看来,这才是真正的主君之风。
慕容毅再一次把目光看向城墙,心里却忽然一阵刺痛。
这城墙,比梧州的也不差。
可是这个城墙壁顶上……没有风无忧。
不着痕迹地深吸气,才把胸口的疼痛缓解过去。
他露出一贯的威严神色,催动马匹向城门行去。
光复落成是大事,进了城,他还要打起精神,应对官员们的祝贺。
行了没有几步,眼角余光忽然撇见,远处的田野上,出现一大队人马。
“这是……”慕容毅皱了皱眉,看向长孙云尉。
长孙云尉看似大大咧咧,但在这些细务上其实十分上心。
尤其,现在只有他跟在慕容毅身边,这些事情,他自然更要了如指掌。
只略一想,他就明白了,上前禀报道“皇上,这应该是京中运送补给的人来了。”
光复城中修筑城墙,军服磨损很厉害,他前些日子让人去京中要衣服,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到了。
“唔……”慕容毅应了一声,可却不再打马前行。
既然已经到了,那就索性在这里等等他们。
看看这批军服质量如何,顺便,再问问京中的情形。
那队人马因为有辎重,所以走得并不快。
足足小半个时辰过去,才终于到了跟前。
前面的人见到慕容毅,吓得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跪地请安。
慕容毅没有理会他,只是目光如鹰,紧紧盯着车队中的一辆马车。
运送辎重的队伍中,竟然会出现马车。
什么时候,辎重官都如此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