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宰相秦箫家有一儿一女。
男孩名叫秦朗。
女孩名叫秦儿。
打从出生秦朗就十分嫌弃自家老妹这个名字,一直都说:“老妹啊,你这名字怎么有那么重的琼瑶阿姨的味道呢?”
秦儿无语的看了她哥一眼:“因为咱家爸比穿越之前正在看还珠格格。”
又是一年春风十里,万物苏复。
平静的长阳城迎来新的一天。
“哥,今天太子选伴读。你还不去排队吗?”
秦朗躺在园中的摇椅上,史书遮脸,懒散的坐起身,长长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最好皇帝陛下能把我忘了,这样我就不用去了。”
“你想的美,陛下昨日还把老爸叫去宫里开了会,说是要内定你。”
“靠!古代也有黑幕的吗?就不能给那些寒门学子们一些机会吗?裙带关系真是可恶。”
小丫头靠近她哥,伸手拉着那孩童:“你要是去迟了,咱爸要倒霉的,快点起来了。”
“不是吧,真的要去啊。”
指着门外的马车:“程叔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都等着你呢。”
秦朗捏着自己的下巴,又看了看天空:“既然非去不可……那就只好铤而走险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小孩子转头往棚子里跑去,伸手牵出一只花白母猪。
又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下,丢下了准备好的马车,骑猪而去。
对着府门外送别自己的妹妹来了个飞吻:“等着你哥落榜,凯旋而归!比心。”
一脸懵的程叔指着路上遥遥而去的自家少爷,愕然的对正在府前哈哈大笑的小姐道:“小姐,这……这成何体统啊。”
“体统?他提的是猪,提什么桶啊。”
东宫前秦朗闪亮登场,将母猪拴在后院之后,就在众人瞪大双眼的惊愕之下,跳进府中找了言官报名。
太子府中亭台楼榭尽数气派,春风寒水多,自是一步一景。
秦朗环顾了一圈,发现人人都是家中父亲协领而来,他正仰头,偶然的看到了自家老爹的背影,秦箫正在二楼喝茶。
立栏边只有一个小孩子正趴在那处闲望,秦朗没把那个孩子放在眼里,只对着楼上的人挥挥手,嗷嗷一嗓子:“老爸!老爸!”
秦箫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转过身,看到自家小子撸着袖子白衣如雪,一副熊孩子的皮样,他忍了忍才没笑出声,对着楼下的小子挥挥手:“程叔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哦,我骑猪来的。程叔他们嫌我丢脸,没跟来。”
秦箫立刻怒道:“你怎么能骑猪来呢?!!”霁月清风的秦相立刻横眉怒目:“厨娘今晚宰猪啊!你晚上还吃不吃烧烤了?!你这败家孩子。”
秦朗面色一白,转身就要跑:“我这就给送回去。”
见自家儿子要跑路,秦箫立刻转身对正在喝茶的陛下施礼,温和道:“陛下,臣,去看看那逆子。”
威严赫赫的陛下一挥手示意他离开。
父子相见,只见旁人家都是恭敬守礼,具是父严儿弱的模样,唯有这家的两个勾肩搭背蹲在花园前。
父亲说:“我可是说尽你的坏话,能不能逃脱伴读的命运,就靠你自己了。”
儿子说:“放心吧,爸比!我会加油的。”
父亲伸出拳头,儿子也击了上去,父亲正要起身,儿子问了:“爸,咱们家今晚真的要杀猪吗?”
“你舍得佩佩啊!”
秦朗一脸认真的开口:“佩佩太膘了,我喜欢瘦肉!”
有太监过来:“秦相,陛下请您过去,说是孩子的事情只叫孩子们自己解决,你不可多言。”
秦箫点了点头又和儿子使了个眼色,随后跟着那掌事太监上了二楼风月台。
风月台上摇着扇子的皇帝陛下挑起眼角斜看了秦箫一眼,慢悠悠的开口:“你和你那个‘逆子’说什么了?”
“叫他不要乱骑猪。那都是吃的东西。家里厨房找不到猪要着急的。”
皇帝摇着扇子显然没有接受这个解释。
见皇帝陛下是这个样子,秦箫决定还是破罐破摔为好,该说的早晚要说,不说这辈子都没机会了,这可是自家儿子的前途啊!索性!眼睛一闭,心一横,顿了顿还是开口:“陛下啊。我家那个小子就是一混蛋加流氓,实在是不适合给太子殿下做伴读,您……哎呦,陛下您还是找个别人来吧,这要是把太子带坏了,秦家一百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陛下收了扇子站起身走到深木栏边,先用扇子轻敲了秦箫的脑袋,瞪了那认怂的宰相一眼,随后按住站在一旁正往下探看的太子殿下:“怎么样?可有中意的?”
“中意?这选伴读还是选妃呢。”秦箫皮笑肉不笑的小声嘀咕。
长阳城的小太子不过六岁,只是这孩子面上凤眼威严十足,一身红衣龙纹,也自显出一分皇家天威,一派傲然姿态。
小太子好奇的盯着台下正在作怪的秦朗:“父皇,您看秦相的儿子,在做什么?”
陛下也眯着眼睛看过去:“呦,这是在干什么呢?”
秦箫探出目光,只看到那小子伸手丢了一枚铜钱到水池里面,然后双手合十一副迷信的模样,瞧着池子里面满满的锦鲤,秦箫吸了一口凉气,没忍住笑出声:“中西合璧啊,也不知道你转发锦鲤有没有用哦。”
因这么多年常常能在秦箫的嘴巴里面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词,众人早已见怪不怪,陛下同他一处长大更是知道这人的怪性子。倒是那小太子甚少见到秦箫,也不曾知道这些怪事,听他说这些话,难免发问:“秦相这是什么意思?锦鲤?转发?”
秦箫一愣,看着那小太子发怔,最后一字一句的蹦出:“他在祈福。”
“……”
“……”
“哦?他那么想当本太子的伴读吗?”小太子对他有了兴趣,只一个劲的将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只看着四面孩子聚首为团,纷纷守礼恪己,唯有秦朗孤孤一个人躲在阴凉地,盘膝而坐打着哈切一副闲散高傲的模样。
“父皇,他就是您给我选的伴读吗?”
“嗯。怎么样?”皇帝陛下笑着说:“啸儿可满意?”
“满意。”
秦箫连尔康手都没有机会伸出,只能双手合十开始为自家儿子祈福。
哎呀我去,秦朗啊,你凶多吉少了哦。
秦朗生的好,面若冠玉,粉雕玉琢,生来一副笑脸,见谁都是笑眯眯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喜欢的紧,不过在这种克己守礼的氛围里面,这个孩子倒是有些不合气氛了。
春生闲暇,树木生翠。
“秦朗。”
伴着姹紫嫣红的春景有人从万花深处走来,喊他的人是云霞郡主家的孩子,他们从前在练兵场上见过一次,秦朗帮他作弊逃过了兵法考试。算的上是这个世界唯一相熟的‘同龄人’。
“呦,常风。”他微微一抬首对着那人打招呼,常风也习惯了他这种不守礼数的姿态,只上前蹲在他面前,指着他的坐姿:“今天要选的可是伴读,你就穿成这个模样?”
“我这模样怎么了?”他拉着自己身上的白衣短衫:“我是衣不蔽体了,还是花枝招展了?”
“不是。”那常风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你好歹把撸起来的袖子放下来吧,大家都说你看着是来打架的,一点都不像是来竞选伴读的。”
“我是不想做伴读啊。”少年的膝头停了一只蜻蜓,他轻吹了一下,那蜻蜓跑到了他的肩上:“你想当伴读啊。”
“这可是太子的伴读啊。”常风看着呆头呆脑,说起话来也慢慢悠悠:“光耀门楣的事情。”
“门楣?”少年一脸嫌弃:“大门掉色了你刷点漆不就得了?还光耀呢。你怎么不说三生有幸啊。”
常风没听懂他话里的讽刺,只单纯的握拳道:“就是三生有幸啊,他日太子成了天子,伴读说不准就是宰相了,秦相不就是陛下的伴读吗?你不打算和你爹一样?也许你就是下一个宰相了呢。多好的福气啊。”
“我爸是我爸。”想了一下,爸这个词旁人不一定听得懂,他转了口风道:“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我步他的后尘干什么?我又不是他的影子。再说了……”他低下头,历史上不知道多少伴读最后被杀了头,伴君如伴虎,你们这些小孩子怎么可能懂这些!
常风还要和他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就被吕国公家的小公子拉走了:“常风你和这个怪人费什么话,你知道他是骑着猪来的吗?简直就是失心疯。”
秦朗无意和这些熊孩子生气,也理会他们的讽刺,只一味的转头,双手枕在脑袋后面,靠在大树上,乘凉而睡。
气的那吕家的小公子面红耳赤,拉着常风就往人多的地方聚集。
秦朗看了看树叶之下透出的斜阳,喃喃自语道:“门楣啊。真是扯淡。”
所谓选伴读无非是文武两试。
秦朗是铁了心不想要被选上,只能一味的和主考官过不去。
武斗时,只见所有孩子都争先恐后的上场,仅有他一个人不断的往后退,最后终于退无可退,毕竟场上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未上场。擂台上的少年是徐将军家的公子。
太监念到了他的名字。
秦朗看了台上猛如虎兽的人一眼,懒懒散散的开口:“我弃权。”
“……”
“……”
楼上的小太子只盯着他笑。
陛下也是一副玩味的表情,似是忆起从前的旧事,对着一旁抱臂看戏的秦箫道:“你这个儿子,和你如出一辙啊。”
秦箫还未回话。
只见陛下站在高台上,对着台下扬声喊道:“秦朗。”
众人往上看去,见陛下,立刻跪拜。
秦朗倒是不怵,不急,慢慢的跪下,跟着众人一起喊了参见陛下。
皇帝陛下的声音在东宫响起,威严深重:“你为什么弃权啊。”
秦朗觉得答得好不行,答得不好也不行,犹豫了一下,玩笑又认真的回答道:“臣,因为……嗯,爱好和平!”
秦箫一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小声嘀咕着:“儿子啊,你可悠着点吧。”
陛下大笑。
众人静默之下,那在台上的少年冷笑了一番:“秦公子,今日既然是为太子殿下选伴读,自然是要一展拳脚的,不过是切磋,与和平无关吧。”
好一招四两拨千斤。
秦朗笑了笑:“我真的不会打架,那要不我不弃权了,我参加好了,然后我直接认输怎么样?”
“秦公子的意思是,打不过在下吗?”
众人都看着笑话,岂料那秦朗灿烂一笑,迎着那阳光欢然点头:“嗯,我打不过你。我输了。”
他爽快的叫人不忍多为难。
那徐将军家的小公子一愣,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却还是开口撑出风度:“无论如何还是要打一场为妙吧。”
秦朗负手而立,众目睽睽之下义正言辞的抬起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无比认真的开口:“抱歉啊,我这个人呢,比较金贵,要是碰坏了哪里我爸比会心疼的。”他仰头看了一眼自家老爸:“是吧。老爸。”
秦箫立刻点头,随后不太好意思的转过身。他劝自己,丢脸也无所谓了!都是为了儿子,都是为了儿子。
见这场面秦朗耸肩,对着那徐家小公子道:“你看我爹都不忍面对咱们要打架这个事实,我看就算了吧。”
无论旁人怎么说,秦朗都是一副自己有理的模样,死活就是不肯动手,算是闹了一场笑话,众人看他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警惕,变成了揶揄,这武斗马马虎虎的过去了。
文斗更是简单。
那龙文阁的学士出了一张试卷,叫这一群孩子聚在一处答题。
秦朗左顾右盼,看看太阳,玩玩指甲,早早的写完了卷子,趴在桌子上睡觉,卷子被太监们拿走之后,才揉着眼睛醒过来。
审阅者为龙文阁的阁老,审阅卷子之后就这卷子上的问题,一一对应着问了那些孩子,倒也有几个答得不错的,阁老却黯然摇了摇头,说是那大部分的孩子都是背好了答案而来,一问便知理论在那些孩子心里溃不成兵。
“秦相公子,秦朗。”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被点了名,秦朗举了举手:“这呢。”
相比较于其他孩子的恭敬,这孩子难免看起来无礼了些,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那少年的身上,只想着这秦相家的公子还能闹出什么笑话来。
阁老瞧了他一眼,怒目道::“你写的这么什么啊?”
“字啊!”
阁老被他理所当然的回答弄得怒火燃起,一拍桌子:“我还不知道这是字吗?”
“那你问什么啊。”小子一脸无辜和理所当然。
哄堂大笑。
阁老气红了脸拍着桌子道:“我是问你,孔子论语的主治思想是什么,你回答的是什么?!”
秦朗一脸认真的看过去,理所当然的开口:“要想日子过得好,废话不能少。”
全场大笑。
阁老瞪视了一圈,瞬间场上安静。
阁老又问:“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是何物?”
秦朗答道:“是一句话!”
憋笑声传来。
阁老气的浑身发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怎么反驳这句话。”
秦朗说的更坦荡:“我灌你一杯开水,别人知道还是不知道?对吧,烫死了,肯定知道啊。”
卷子被拍在案上,阁老指着门:“你给我出去!”
“得嘞,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小秦朗对着站在二楼的父亲来了个飞吻:“我家去了啊,老爸你早点回来,我们可不等你杀猪。”
说罢乐颠颠的跳出东宫,一副大功告成的欢腾雀跃模样。
站在东宫门口,孩童左顾右盼:“哎?我猪呢?”
小太子站在二楼上,望着那少年跳步而出的自由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转头看着那边正盯着自家儿子无奈而笑的秦相:“您家这位公子,当真是特别。”
秦相一声叹,指着那个方向:“他就是一小混蛋。”
阅卷者,自然还有陛下与小太子。
卷子被阁老送到陛下面前,秦箫看到自家儿子那张卷子的时候秦箫就知道完蛋了。
你小子是不是傻啊!!
不知道用左手写吗?!!
这么好的字,你糊弄谁呢?!!
阁老冷笑一声,却颇有爱才之意:“逻辑清楚,字迹清晰。显然就是在装糊涂,秦相啊,令郎不想当伴读?”
皇帝陛下拿起那卷子对着那白纸上潇洒飘逸的字迹感叹:“呦,这孩子字不错啊,这个年纪居然能写出这种字,呵,颇有名家风范。你怎么教的?”
阁老一改面上的怒然,看着眼前那份作答清晰的卷子点头,笑道:“秦相教导有方啊。令郎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才能。”
秦箫叹气,也是……
一个刚刚高考完,处在人生知识最高峰的人和一群五岁孩子比赛,再怎么装也装不像的。装的再像也没用啊,这一圈狐狸哪是他一个小小的孩子能斗赢的。
“云啸。”陛下唤了太子的名字:“你瞧瞧,父皇给你选的伴读你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