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夜息的话太出人意料,离得近的时妈妈和阿姨都愣了一下。
连始终高度戒备的时弈都没有预料到,对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而在时弈吃惊反应的那一瞬,被他护在身后的纤细身影已经冲了出来。
时清柠直接朝沙发跑了?过去。
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算不得远,时清柠却跑到直接听见了?自己的剧烈心跳。他在震耳的心脏搏动声中拽住柏夜息手上的绑带,冷静地、用力地把那缠紧的束缚带给解开。
时清柠觉得自己再怎么病后初愈,也?该比发着高烧的柏夜息有力气?,但事?实上,直到时妈妈过来一起帮忙,那条死死咬在柏夜息手臂上的束缚带,才终于费尽周章地被解了下来。
时清柠低头盯着那条黑色的约束带,想。
脱下来这么费力,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单手系上的。
解束带的时候,时清柠还隔着衣服碰到了柏夜息的手臂,男生身上滚烫。时清柠把束带扔到一旁,被甩出去的黑色带子落在了沙发角上。
时清柠看了?一眼,又走过去,把它扔到了更远的地方。
直到扔得彻底看不见了?,时清柠才走回去,拉起柏夜息的手臂,说:“上楼喝药。”
他抬头对阿姨说:“阿姨,麻烦把药和水一起端上来。”
少?年的声音异常冷静,眉目间一贯的甜蜜笑意也不见了?,阿姨下意识地应了?声:“好。”
应完才发觉,自己那一瞬如同?应命令似的紧张。
而罕见肃色的时小少?爷,已经把他监看的人拉上了?楼。
阿姨放下药和水就离开了?,时妈妈不放心地跟上来过,见时清柠坚持,只好为两人轻轻将房门关好。
卧室里的窗帘自动合拢,光线无声地昏暗下来,为屋内平添了?一分安全感。
时清柠扔掉窗帘开关,拿起那杯蜂蜜水,几步站到了床边。
他板着小脸,面无表情:“把药喝完,然后喝这个。”
坐在床沿上的柏夜息手里拿着一大碗浓黑的汤汁,苦味四溢。
汤还是热的,仿佛苦调也?受热活跃起来,单是闻着就让人觉得难以下咽。
可是刚刚还理都不肯理别人一下、被劝了?好多次一口都没碰的柏夜息,这时却直接把一碗汤药全灌了?下去。
一口气没停地喝完,柏夜息咽下最后一点汤液,被涩得下意识皱紧了?眉心。
他却没有去接时清柠手中的蜂蜜水。
柏夜息抬手,轻轻想去碰时清柠的脸。
“我喝完了?。”他的声音被苦得更哑了?一点,吐字却很清楚。
“你不要哭。”
少?年很冷淡地看着人,室内昏暗不明,自他那漂亮的眼尾滑下的水痕却依旧坠出了浅浅的一道光亮。
滴落着,落在柏夜息无意识紧缩的心上。
少?年却不肯承认:“我没有哭。”
伸过来想去擦拭泪滴的手指就在他的脸侧,略显宽大的袖口从过于清瘦的手腕处滑下半寸,露出了刚刚绑束缚带时留下的痕迹。
医用约束带都有棉质的内衬,可柏夜息这是第一次试,还那么用力,怎么可能不伤到自己。
那只手一直抬着,没有收回,时清柠冷眼看着,没有动。
就这么静立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就一口咬了上去。
咬住那手指,含进坚硬指节,牙根磨得生痒。
时清柠含糊又咬牙切齿地说。
“我在生气?!”
气?死了。
气?得想咬人很多次,一千下一万下也?不够宣泄一半的火气。
可是少年当真?去咬时,却又没舍得用一点力。
连一个牙印都没有落下,只有一处被尖尖的虎牙留下的浅浅小坑。
长指终于被放开时,被咬的人还没什么反应,咬人的少?年薄唇依旧紧紧地抿着,看起来很不高兴。
而柏夜息一直没有躲,素来冷漠的神色间露出了一点茫然。
“为什么……生气??”
到现在,他依然不明白。
时清柠点头:“好,那换做是我,故意节食、过劳,导致高烧……”
他的话没说一半就被打断了:“不会。”
柏夜息根本不让他把这种可能说完:“你不会有事?的。”
时清柠更生气?了?:“那你就可以了?吗?!”
柏夜息又露出那种有些茫然的表情,像是换了个主语就听不懂了?。
“我……?我没有关系。”
他明明就知道这样不对,却根本不在意自己受到的伤害。
时清柠吸了口气,努力平静了?一下,自言自语。
“我就不该和病人讲道理。”
柏夜息仍旧认真?听着,对时清柠所说的每一个字眼都未曾错漏。
他烧昏了的意识正认真?地思考着对方的话语,下一秒,却被更炽烫的热浪迎头覆没。
“……!”
柏夜息被人凶巴巴、恶狠狠地吻住了?。
柔软的触感清甜生涩,小孩根本不懂,却因为生气?不肯罢休,动作直接地吻进深处,把那甜软探入进来。
像一尾惹人怜爱的银鱼,又似让人陷入了这初夏的一场薄雨。
轻而软的甜意笼罩周身,沾衣不湿。
全落在了心里。
柏夜息被少?年按着肩膀,站着低头亲下来的人气势很凶,却有未曾落尽的眼泪滴在柏夜息的脸上。
似疼似烫,最后又只是纯粹的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