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瓜州运粮,再往金陵去办事,做买卖。”
“哥哥在?金陵有什么买卖?”
“今年两?湖的新粮下来?了,行客们把余粮运到南直隶来?卖,我来?看看行情。”
甜酿不懂这些,轻轻嗯了一声,施少?连反手去搂甜酿的纤腰:“到我面前来?。”
甜酿被他反手一拖,半歪着身体,从他身侧滑到他怀中,枕在?他腿上,安安静静看着他。
他仍是一手搭在?窗沿,一手揽着她的纤腰,两?人凝神互视,都是年轻的、鲜嫩好看的脸庞,彼此的眼里都倒影着对方的面容,都是不动声色,不起?波澜。
舱室静谧,身旁茶炉上的茶壶突然沸腾,咕噜咕噜作响,水雾弥散,满室氤氲,又被瞬间闯入的江风吹去。
两?人面上都拂过一点潮热的水气。
他突然勾起?唇角,目光盯着她的红唇:“妹妹好大的胆子。”
“哥哥教导有方。”
“还是妹妹聪颖,一点就透。”停在?她腰间的手慢慢往上爬,捏住她柔软的手,揉了揉,而后顺着手背钻入衣袖,一路抚摸向上,最后停住,来?回?抚弄着伶俜锁骨。
衣袖往上卷蹭,露出纤细晧腕雪臂,被风一吹,冰冰凉凉。衣裳内有什么东西在?游走,擒住一只?酣睡的白鸟,揉捏摩挲,语气轻飘:“妹妹的心在?哪?似乎不太好寻?”
她抿唇,轻轻瞟了眼他:“哥哥的心在?什么位置,我的心就在?什么位置。”
“找到了,原来?在?这。”
茶壶盖“咯”的一声,重重被水汽顶跳起?来?,尖锐的声响划破静室,他猛然手上施力一揉,手下娇躯哆嗦,甜酿轻喘声从喉间溢出,身体不防一滑,从他腿上往下摔,又被施少?连拉着胳膊攥起?来?。
甜酿扶着榻沿站稳,闭着眼缓了缓,睁眼见施少?连目不转睛看着她,将他的手挥开,往后退几?步。
“水开了。”施少?连收回?手,昂起?下巴示意,“妹妹泡茶。”
甜酿收敛心神,面上沾了些轻绯,又被江风刮出几?分凉意,扭身去拎茶壶,泡了一盏酽茶,递给施少?连:“喝茶。”
施少?连垂眼,接过茶杯:“谢谢妹妹。”
他低头喝茶,她便退下,施少?连见她离去身影,伸手那只?逞坏的手,在?鼻端下轻轻一嗅,指间还萦绕着甜甜的香气。
施家?众人见到去金陵的马车又原模原样回?来?,一旁还跟着施少?连时?,都是目瞪口呆,措手不及,施老夫人捂着胸口,几?要心梗。
施少?连朝祖母行礼:“祖母。”
“你...”施老夫人拄着拐,指着他,又颤颤指指孙翁老,“这...”
“蓝表叔独自北上济宁运粮,我临时?起?意南下金陵办事,未告知家?中。”施少?连见施老夫人脸上皱纹蹙成?一朵菊花,冷声道,“恰好在?金陵城外遇见孙先生一行人。”
施少?连掀起?眼皮:“也恰好知道二妹妹要去金陵嫁人。”他拍拍手,让人把捆在?车内的田氏等人扔到地上,“是谁的主意?哪家?哪户?什么身世底细,短短时?日就能定下一门亲事,连男方是圆是扁都不知就送二妹妹去金陵?”
施老夫人听?得施少?连冷声发问,心头突突的跳,桂姨娘和云绮、芳儿几?人,无不脸色煞白,众人又见地上捆得严严实实,堵着嘴,被折腾得萎靡潦倒的几?人,连田氏也在?其中,一时?俱不知如?何作答。
施少?连往日在?家?,都算是温和端方的性子,对田氏也算客气有礼,一月前才和蓝表叔交好一道出门,怎么就将田氏折腾成?了这副模样,这...这...
施少?连先吩咐人:“二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心力憔悴,先把二小姐送回?榴园安顿。”又扭头向施老夫人:“祖母,我们去堂上说话?”
甜酿从马车上下来?,低头向施老夫人福了福,和宝月、清露明?霜往榴园去,家?中人等人目送她身影离去,芳儿哭哭啼啼扑到田氏身边,向施少?连求饶:“大哥哥,不知道母亲做错了什么,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不误会?另说。”施少?连冷声道,“芳儿妹妹若不想见婶娘这样受辱,不若也拿绳子缚了,一道和婶娘跪着,这样方显母女情深,同心同德。”
芳儿闻言,不敢置信瞪眼看他,见施少?连寒意十足,眼风都未扫在?她身上,不敢辩解,又不忍心见田氏蓬头垢面的模样,只?呜呜蹲在?田氏身边大哭。
“之问,你到底在?做什么。”施老夫人皱眉低喝,“这是你婶娘和表妹妹,一家?子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施老夫人这语气就有些重了,连施少?连的名都喊了出来?,施少?连掸袍子上的灰,神色淡然:“做什么?当然把家?里那些灰尘蠹虫清理清理,免得蛀了我的屋子。”
他是施家?家?主,府内也没个人能拦他,这会?连施老夫人发话都不好用。
“祖母,请——”他见紫苏在?圆荷身后一闪,垂眼唤道:“紫苏,圆荷,还不搀着老夫人进屋。”
主屋庭内上了茶,施老夫人手握鼻烟壶,青着脸端坐上首,桂姨娘和云绮都各坐了位子,田氏关在?船舱饿了好几?日,早已是眼冒金星,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施少?连又不许下人对她宽待,故而那府丁都是粗手粗脚,把她从车上摔来?摔去,下马车时?脑袋磕在?地上,昏痛得好半日还未缓过来?,当然也顾不上向施老夫人求情,这会?儿芳儿哭哭啼啼扶着田氏坐在?凳上。
那冰人和男方家?四个嬷嬷都直直扔在?地上:“水...水...”
施少?连坐在?施老夫人身侧,环视堂中各人脸色,悠然吩咐人:“打桶水来?,替她们洗把脸,清醒清醒。”
那一盆凉水浇在?几?人面上,凉透心肺,施少?连发问:“来?,一个个说,这婚事究竟怎么回?事?”
冰人的话,无非是因缘巧合之下,识得一家?旧籍江都的官宦人家?,男方是新任的翰林院侍诏,心急求娶正妻,这侍诏郎无父无母,家?中只?有个祖母管家?,又有钱又貌,一座好大的宅子,冰人和田氏有几?番交情,知道施家?有待嫁之女,于是牵线搭桥。
男方家?几?个嬷嬷也道,家?里有大宅子,东家?富贵,因是江都人,故而想娶个江都女子,得了主家?的命令,跟来?江都见亲,连那宅子几?进几?门,位于何处都说的清清楚楚。
田氏更是冤枉,是见施老夫人烦恼亲事,故而牵线搭桥,把冰人请入家?来?与老夫人说话,那男方家?的底细,样样府里都找人查过,无一不符,家?里几?番商量才定下此事,因桂姨娘也要为云绮婚事打点,家?中无人,故而受老夫人之托送甜酿外嫁。
施老夫人冷声向施少?连:“这婚事,甜姐儿也是求着要的,大哥儿到底是有什么不满之处?”
“祖母就没有想过,这种为二妹妹量身定设的亲事,一点蹊跷也没有?”施少?连道,“祖母心头也压着些疑虑吧?”
他不耐烦和满座老少?妇孺多言,吩咐人将那冰人和几?个婆子的嘴重新堵上:“既然饿了这么多日还不肯招认,那就拖出去抽鞭子,直到有人招认为止。”
“大哥儿,够了。”施老夫人怒气腾腾从椅上站起?来?,起?身往外走,“她们都是外头的无辜人,你将人强抢入府,又动用私刑,这若是告起?官来?,家?里可吃不了兜着走,你自己?心中有怨气,何必把这气撒在?旁人身上。”
田氏也在?一旁不断跪地求饶,眼泪鼻涕,形貌狼狈大呼冤枉,那冰人和几?个嬷嬷都呼天抢地,直呼施家?跋扈,掳人用刑,要去官府告状。
“你们若不说实情,我就把你们打死在?此处,要告官,也看你们有没有命活着出去。”施少?连冷眼,昂起?下巴:“祖母若是还念着一点祖孙情分,不若请把这戏看下去。”
堂下响起?沉闷的鞭子声,屋中诸人脸色都不甚好,其中一个嬷嬷受不住,挨了几?鞭子便求饶:“不关我们的事...我们都是新买入府的仆人,在?府里住了一个月,连主子的面都未曾见过一眼,跟着管家?来?来?江都接人...老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管家?只?吩咐我等,不要随意说话...”
那冰人挨了数板子,也忍不住:“那男方的画像、册子等物,都是那管家?给我的,话也是他家?教我说的,给了我八百两?的银子,说是那翰林侍诏病重,要娶一房新妇冲喜,还指明?要江都女子,越快越好,我给了田娘子三?百两?银票,和她合谋此事,将府上二小姐外嫁出去。”
田氏脸色发白,哆哆嗦嗦:“老夫人...大哥儿...此事我不知情,也没见过那三?百两?银票,天打雷劈,我真的不知道...”
“婶娘真没看过这银票?”施少?连从怀中抖出张桑皮纸,“那为何能在?蓝家?宅子里找出几?张官票来??是这样的么?”
田氏见他手上捻的那纸,打了个哆嗦:“不...不是...”
“婶娘向来?心善,没想都是假的。”施少?连低叹,吩咐下人,“把婶娘拉出去,抽上二十鞭,再看看婶娘还有何话可说。”
田氏呜咽两?声,哆哆嗦嗦抬手,指向脸色阴沉的桂姨娘:“也不是我...是桂姨娘的主意,她气不过甜姐儿害云绮,狠心要落甜姐儿不好,冰人找到我说事,我又说给桂姨娘听?,她怂恿我去老夫人面前一道说,哪想老夫人竟答应了...”
“你胡说什么。”桂姨娘腾从椅上起?来?,厉声道,“你自己?把冰人引进门的,这跟我有何干系。”
“芳儿可以作证。”芳儿扶住田氏,脸色煞白站起?来?,“母亲胆子小,不会?随意揽事,我在?水榭外偷偷听?见姨娘和母亲说话,姨娘信誓旦旦,说她帮着说合,日后大哥哥回?来?也有话解释,让母亲放心。”
“你胡说。”云绮也急忙跳出来?,“你们诬陷姨娘,我姨娘怎么会?做这种事,这对我姨娘有什么好处。”
“够了,够了。”施老夫人铁青着脸,捂着胸口一阵急喘,颤颤伸手要说话,不想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牙关紧咬,双目紧闭,直直往后昏了过去。
圆荷将施老夫人扶到榻上,灌了一碗参汤下去,施老夫人才幽幽转醒,见施少?连守在?榻前,长长叹了一口气。
施少?连见祖母转醒,温声喊:“祖母。“
“您老人家?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就好好歇着吧,家?里的事都交给我打理。”
施老夫人握住他的手:“大哥儿...你...”
施少?连神色清淡:“祖母明?知道孙儿的心意,还这样做,真伤了孙儿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跟大家约明晚七点,准时,大家早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