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再未见施少连人影,芳儿找人去问,才知道施少连早已出门,原来他泰半时间都不住在家里。
芳儿以为他成日在外忙碌生意,未仔细过问,起先几日只在家中忙着站稳脚跟,突然见到前院施少连屋中的贴身婢女时,心头也难免窒了窒。
她以为宝月被施家发卖出去,没想到被施少连带到金陵来了,还贴身服侍他。
这其中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宝月见了芳儿,唯唯诺诺中也露出些微一言难尽的表情。
芳儿在施家呆了半月,绝少见到施少连的面,偶尔得见,也是他带着一身脂粉酒气回来,或是和各等人在家中议事?。
她也终于知道施少连泰半时间都住在哪儿,她从施少连身边人口中听过好些次天香阁,原来天香阁是金陵有名?的风流渊薮,他一惯喜欢在那儿寻欢作乐。
湘娘子今年四十有五,没有子嗣,天香阁是她名?下的产业,但近来鲜少管楼中事务,交给一个信得过的潘妈妈打理,施少连在金陵这两三年,也在天香阁豪掷了数万两银子,湘娘子知道他在金陵其实没多少实产,手上?盘了几间当铺,全交于账房打理,余者全靠人心钻营,放贷抽息,和各衙司打点关系,三教?九流搅缠在一起,伸手从中渔利。
他容貌偏于随母,但心思性子越来越像他的生父,有些慧极近妖的偏径。
就如同买下那间杨宅。
“不是很好么?”施少连晃动手中琥珀杯,一口将清冽佳酿饮尽,微笑道:“有些人事,在心里记住了,才不会?糊涂。”
这年年节回来,施少连向?湘娘子讨要天香阁。
他在天香阁住久了,再风流俊朗的外貌也招惹不了楼里的花娘们,一开始有那么几次,有贪图他好相貌的花娘自觉贴上去伺候,红鸳帐里衣裳半却,快要入港时,听见花娘尖锐的尖叫声和求饶声,湘娘子没有料到他清雅风流,却有这样暴戾的手段,迟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二个...”
他手上?还沾着女人冷透的血,暗红近乎妖冶,自己也被这血腥气惹得皱眉,面色沉沉,眼神阴鸷,声音飘忽:“我...讨厌女人...那样的神情...就好像...”
就好像真心实意...爱他一般....
憎恨那一张张面容上?伪装的娇媚、沉溺、脉脉含情、纯真,憎恨口不由心的甜言蜜语,也憎恨稍一撩拨便动情的身体。
伪装得那样好...下一瞬还能眉目含情地喂他一杯毒酒....
过那样清苦的日子,也半点不曾后悔...
宁愿死在外头,也不肯回头...
怨气累积到顶,看着眼前女人嫣红迷醉的脸,他欲望全无,只想狠狠掐碎这幻象。
湘娘子知道,他暗地里在找一个女子,一直没有停过,每个月的月初都有人会寄消息来,起先他面色都是急迫的,日子越往后推,他的面色也越来越平静,甚至有些冷漠,有些无谓。
秦淮河的水一年年流淌,沿岸的花灯彩锦倒影在粼粼波光里,模糊又扭曲,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面目。
施少连要天香阁,天香阁日进斗金,再好的铺子都没有这样的利钱,湘娘子开价两万两黄金,也就是二十万两白银。
他全身家当也不值二十万两白银,知道湘娘子不舍得把天香阁给?他,改口:“天香阁是湘姨多年心血经营起来的,既然不舍,那我取一半,给?湘姨三万两银,外加...给?湘姨一个安身之所。”
湘娘子是湘人,好几年前有个红粉知己,是个外放的湘地官员,两人两情相悦,只是家有悍妻,拆散了湘娘子和这男人的一段情谊。
这悍妻前几日刚染病去世,孝期一过,这官员定要续弦。
施少连可从中铺路。
“你啊...”湘娘子禁不住欷歔,柔声道,“你这个心思...可不能跟你生父一样啊...”
“我生下来连面都未见过他一次,怎么会?一样。”他微笑,“我永远都不会?变成他...”
作者有话要说:想看重逢屯一下啦,一周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