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只有你们这一桌客人,其实我当是在家里请客。”
含琦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对了,飞白怎么还没来?”
“在路上了,让我们先吃别等他。”
“夏婵呢?你还是不打算告诉她?”
“店开了张,她自然就知道了,到时候再慢慢跟她说。她在完整家庭无忧无虑长大,跟咱们几个不一样,知道来龙去脉后说不定会害怕。”
那样的话让她坐在这里吃火锅,就相当于给她上刑。
元熙把南乳汁舀进稀释好的花生酱里,红色的酱汁从一点慢慢扩散开,像极了鲜血。
她一时失神。
“熙熙……元熙!”
含琦的声音让她猛然回神,还好,酱汁没有漫出来。
“没事吧?”
“没事。”
她把调好的三只蘸碟放到各自的位置上。
吃火锅蘸料首选南乳汁加花生酱,这点他们三个的口味倒是出奇一致,哪怕后来含琦嗜辣,秦飞白要多加一碟韭菜花,这一点也没变过。
含琦把盘子里的肉一片一片划入汤底,“安格斯牛上脑,不便宜哦,还买这么多,怎么,跟姓聂的交割清楚,拿到遣散费了?”
“遣散费就是你脚下这个店,剩下的那是我工资。他一定要让我待满交信后这一个月,我也答应了。”
“就知道他没这么容易放你走。”含琦吞下一片烫熟的牛肉,“日久生情。”
“我答应的是公司公事,‘日久生情’这部分他又没续约。”
“那你打算怎么办,装修的费用也不便宜吧?装修公司的人看过之后怎么说?”
“至少三十万,还只是最简单的方案。”
“你存款够应付吗?你辞了工作,又脱离了这位聂金主,还要留点钱供自己生活吧?”
最重要的是,她们都明白,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开个花店,除非像野兽派那样有品牌溢价可以推高价格走高端路线,否则肯定要做好亏损的准备。
元熙开店的目的当然不在于赚钱,但找出当年的真相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果月月亏、年年亏,以她的储蓄又能坚持多久?
但显然她有她自己的打算,“能撑多久是多久,反正也不能无限期地拖下去。就在这段时间里把当年发生的事情都弄清楚。”
有压力才有动力。
“别把自己逼的太狠了。我们几个侥幸长这么大,能过上今天的日子不容易。你爸妈也不希望你为了当把自己的人生给毁了,你明白吧?”
含琦比她大半岁,做一份见惯生死的职业,又早慧,从小就常都像姐姐一样关心她。
但她还有人生吗?她的人生,早在她明码开价把自己卖给聂尧臣的时候——不,应该再早一些,在她幼年亲眼目睹双亲惨状的时刻,就已经毁了。
“汤少了,我去加点汤。”
元熙起身去拿汤壶,秦飞白正好进来,一把从她手里接过,“好香啊,我车都没停稳呢,就闻见味儿了,还以为走错门进了火锅店呢!”
“可不是么,元熙的手艺,那比一般饭店也不会差呀。”含琦把锅里煮好的肉和菜全捞到他的空碗里,“有人请吃饭还迟到,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盯人呢,走不开啊!最近生意好,有钱赚你不是该替我高兴嘛!”
元熙问:“上回跟你说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噢,我跟了几天,看得明明白白。半山湾的那栋洋房现在就只有聂尧臣自己住,有个为聂家工作很多年的英叔和王嫂负责日常打扫和采买,聂家其他人很少进出,连他父母都没出现过。”
“他二叔聂权呢?”
“也没到那儿去过。不过那天你在公司发消息说见到这个人,让我跟一跟他,我倒是发现他去了聂尧臣妈妈住的地方,待了几个小时才离开。”
元熙陷入思索。
秦飞白放下筷子:“你还是想进聂家半山湾那个房子?”
“嗯,我小时候经常听我妈妈提起那个房子和花园,她肯定进去过,还不止一次。”
两家人云泥之别,本不该有任何交集。妈妈蒋虹虽然没提过聂家任何人的名字,但能进出那个花园洋房,本身就很不寻常。
更不寻常的是,随着聂舜钧、尧臣兄弟俩相继成年,原本三代同堂的聂家人一个个逃也似的从那个屋子里搬出来,为什么?
那房子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秦飞白觉得不足为奇:“姓聂的家大业大,家族内部也勾心斗角,没法融洽,每个人都想有自己的空间,肯定只有搬出去住。就我这么些年的经验来看,有钱人这个样子也不算什么。”
尤其聂尧臣有阿斯伯格症,本就念旧、孤僻,不大合群,所以聂家三代陆续搬出来,只有他一个人继续住在那个房子里,跟家人感情淡漠,更不出奇了。
“你让她去吧。”邱含琦插话道,“反正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什么新的线索。既然那个房子是元熙妈妈生前去过的地方,说不定会有什么关联也说不定,死马当作活马医嘛!”
“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秦飞白看着元熙,“但我担心你遇到危险。”
“放心吧,聂尧臣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是啊,看他看你的眼神儿就知道了。”含琦忍不住调侃,“不过也不能太掉以轻心,毕竟有一半的凶案都发生在熟人之间,防人之心不可无。”
“嗯,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