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步,沐梨脚下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响动。
这响动似乎从脚底一直传到了心脏。
她低头,是个只剩杯底的红酒杯,里头还有残余的一小滩红酒,边上分布着碎片,沐梨脚下估计是其中一片,她能感受到这东西已经粉碎。
看得出,刚刚这里在进行聚会,沐梨还能想象顾斯钦在这场聚会进行时的样子,有模有样的贵公子。
他总能在必要的时候装出个合适的样子来,那是他的天赋。
她抬头继续向前,这才发现顾斯钦和大都督身下各垫了块质量上乘的毯子,看得出做这件事的人很讲究,目的应该是想让他们在这样的时候都不失体面。
但是沐梨觉得现在的他一点都不体面,而且他确信,如果顾斯钦醒着,也会和她有一样的想法。
他绝不会忍受自己在其他人都站着的时候他还躺着,仰其他人鼻息。
顾斯钦有骨子里的骄傲。
所以沐梨朝前伸出手,把他的头揽了起来。
见她动作,旁边的几个人立马就想上前阻拦,被唐芙蕾大喊着阻住了:“我是唐大帅的女儿!这是我请来的医生!你们不要乱动!”
虽然都督府的士兵平日并不怎么听从唐大帅那边的指令,但是现在大都督和少帅都躺下了,群龙无首,他们面上竭力保持着冷酷,其实内里早已混乱不堪,因此才被唐芙蕾误打误撞的狐假虎威一回。
沐梨似乎没听见后面的混乱,或者说,那些杂乱的声音在她耳里只是背景音。
她很少见过顾斯钦真正熟睡的样子,唯一的几次同床共枕,这个狡猾的男人总是在她发出第一个动静之后就醒了。
现在躺着的他闭上了那双总是冷峻的眸子,看着就像个套在军装里俊朗的大男孩。
他说一不二的暴脾气,他面对自己时偶尔掩不住的柔情,都一并藏到了那双闭上的眸子里。沐梨觉得眼前这个躺着的人很陌生,陌生到她的提起的心又突然沉下去,突然她的手一软,顾斯钦从她臂中滑了下去。
沐梨的手划过已经冷却的脖颈。
她身形微顿,而后抬起头,目光若无其事的在场中扫了一圈。
“没有办法了吗沐沐?”唐芙蕾小心翼翼的巴着沐梨的手臂,既想看躺着的人又不敢看的样子。
她们的友谊被这一场巨大的变故又重新砸回到一体,乍看之下仿佛从未有过裂痕。
沐梨垂了眼睛,轻轻摇头。
唐芙蕾的手顿时抓紧了。
“蕾蕾,沐小姐,该把少帅和大都督抬走了。”这时,从门外终于走来一个能主事的,是唐芙蕾的父亲,作为都督府名义上的二把手,大都督而少帅死后唯一能主事的人,他出现之后,在场的其他人因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而恢复该有的秩序。
但是氛围似乎因为这样的秩序井然而显得更加紧绷。
沐梨于这紧绷的空气里开了口:“我能在一旁么?”
唐大帅疑惑的看了看她,又去看唐芙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