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太夫人今日可算是憋了一肚子的气,从敛风院出来,她带着钟月荷转道去了厨房,想看看下人有没有认真熬药。谁料被两个黑云卫拦在门口,无论她说什么,那两人都像是听不见。太夫人怒气匆匆的回了自己的青槐院,本来她还想去看看儿子,但一想到纪王在,她就头疼的厉害。
她回来之后仍是忧心,小声念叨:“也不知道那公主能不能照顾好我儿子?”
钟月荷正拿着杯热茶暖手,眼看茶杯倾斜,滚烫的茶水流出来,她却一无所觉,仿佛神思飘到了天外。
“荷儿,当心。”
被闻人太夫人提醒了一声,钟月荷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茶水烫红了,她连忙放下茶盏,用帕子擦了擦手。
闻人太夫人问:“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钟月荷强撑起笑脸:“我没事,让姨母担心了。”
闻人太夫人叹了声气,眼含心疼:“你表哥也不知怎么回事?按说失忆了也不该是记得公主啊,不说我这个亲娘,你们从小可是一起长大的,你待他又好。”
钟月荷笑得难看:“或许……”
公主对他来说特别的。钟月荷想到这个可能,心底升起从未有过的恐慌,哪怕闻人决当初成亲,她也没有这么慌乱过。在她看来,闻人决无论娶了谁,都不会是一桩美满姻缘。这世上,只有自己最适合待在他身边,所以无论他是娶公主还是勋贵之女,她从不担心,总有一日,闻人决会知道,她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可是闻人决失忆了,他忘了一切,却记得沈宜安的名字。钟月荷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她却忍不住探究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在她不知道的某个瞬间,闻人决对公主变得不一样了。
“荷儿,荷儿,你刚才说什么?”
闻人太夫人的声音拉回了钟月荷的思绪,她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担心表哥的伤势。”
闻人太夫人自以为看穿了外甥女的想法,说道:“你呀,就是个傻的,别管你表哥为什么记得公主,你这些日子多去他面前转悠,没准他很快就想起来了。”
她说到最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行,熬了一宿,真是困,你也回去歇着吧,你表哥那里有邹诚在,他不敢怠慢。”
钟月荷服侍着闻人太夫人睡下,认真琢磨了她的话,觉得有些道理,她回去换了身衣裳,让婢女给她上了淡妆,而后顶着一双熬的通红的眼睛去了小厨房。
沈宜安醒来时已是午后,睡不安稳让她头脑昏沉沉的,冉姑姑做了些粥和爽口的小菜,她随意用了些,就让撤下。
冉姑姑已经在她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沈宜安知道她有话要说,更知道她要说什么,可这会儿她浑身的疲惫,真的不想去见闻人决。
“姑姑别忙了,我头晕,进去眯一会儿。”
冉姑姑欲言又止,当初先帝赐婚,她就觉得两个人性子不和,恐怕婚后难以相处。如今婚事已成定局,以两人的身份自是要相处一辈子的,可他们都这么拧巴,以后怎么办?冉姑姑是看着沈宜安长大的,她知道公主看起来待人亲和有礼,可她不善与人亲近,对每个人都带着疏离。按说两人和和气气的也能过,偏偏公主与这闻人大都督好似天生犯冲,碰在一起就剑拔弩张的,见面必起争执。
闻人决新婚之夜出征,伤了公主的面子,冉姑姑本来对两人和好不抱什么希望了。可这次闻人决失忆,对公主的态度明显与以往不同,这让冉姑姑又升起了劝和两人的念头,可惜沈宜安看穿了她的目的,不想配合。
冉姑姑暗自发愁,正想跟进去再劝劝,却见莲香捧着一个长条箱子回来,她跑得急,额头都汗湿了。
冉姑姑给她倒了杯水,问:“你这是去哪了?”
莲香灌了一大口水,回说:“去宫里了,早起的时候,公主吩咐我去宫里把这装着黑云将领画像的箱子拿回来。”
冉姑姑有些惊讶,那些画像她还有印象,沈宜安曾经摔伤了腿,修养了好长一段时日,那时候大都督挂帅北征,边关常有捷报传来,他麾下的几位将军屡立战功,沈宜安养伤时无聊,便让人寻了大都督和黑云军几位将领的画像来,就挂在丽景宫的书房里,后来先帝赐婚,她就命人把画像收起来了。
许是一直放在库房的角落里,箱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莲香想必急着赶回来,未曾擦拭干净,冉姑姑捧起箱子说道:“你歇着吧,我拿去擦干净。”
冉姑姑一边擦着箱子上的浮灰,一边想着或许这次两人和好有望了,公主嘴上不说,却在想办法帮大都督恢复记忆呢?思及此,她愁容顿消。
傍晚的时候,沈宜安用过晚膳,果然叫人更衣梳妆,带着画像去了敛风院。
她其实逃避了半日,甚至想让莲香直接送来画像,免得她还要来面对闻人决。可看冉姑姑送她出门时那阵势,她若不来又得念叨许久,是以她最终还是妥协了,毕竟闻人决早一日恢复记忆,她就能早一日自由。
忍一忍也无妨。
敛风院内外仍然被黑云卫重重把守,沈宜安来时,见到一个长相眼熟的婢女在院门前等着,她心里装着事,一时没有多想,直到进了院子来到闻人决的卧房门口,她才想起那婢女正是钟月荷身边伺候的。半掩的房门里传来了说话声,沈宜安只听了一耳朵,前世有些模糊的记忆又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