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身受过
这四字如?天外惊雷,又如?涨满河槽的怒涛突然崩开了堤口般突然,楚御衡脑袋像给什么无形的东西压着。
他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阿暮……你……为何如?此?熟悉此?间苦痛?”
楚御衡将心口惑然抛至唇边,却换来白衣男子双眸浅淡而微亮的讥诮。
“陛下问?本官为何如?此?熟悉此?中苦痛?”
容暮顿了顿,大氅下的手无声?的抚上后腰,再出口时双眸淡然:“大底还?是因为微臣被陷害通敌的那回,陛下还?记得么?”
楚御衡眉峰一抖,手背上筋脉狰狞:“朕记得。”
但就是因为记得,他才大觉不妙起来。
不知何故容暮会突然提到那次,但那回着实?凶险,若不是他同阿暮配合默契,敌国?的奸细早就窃取灏京的底细而归。
当下要谈的事不宜外人听见,楚御衡看闻栗还?在,冷视而去:“闻栗,你先退下。”
“陛下!”
闻栗不肯退下。
陛下本就偏颇容暮,若容暮执意要保下华淮音,他或许当真无法继续折磨那厮。
“朕让你退下!”
闻栗死死瞪着容暮,终究欠身离开。
看闻栗退下,楚御衡这才重新看向白衣的容暮:“阿暮你为何提及奸细那次?”
“陛下记得便好。”容暮低敛眉眼,“微臣这般熟悉天牢刑法的苦楚,还?是因为那会儿微臣被污蔑入狱,为了做戏引出真正的细作,在狱中受了整整一个月的严刑拷问?……”
男声?深浅有韵味,却听得楚御衡的喉咙干渴沙哑,楚御衡好似还?处于?恍惚之?中,上一瞬听到的都是虚妄。
容暮忽就展眉,眉眼也舒缓了起来,阑珊意味一扫而尽:“陛下,微臣现在会说也不是为博取陛下同情,微臣只?想以身作例,证据不明的境遇下私刑还?是免了为好。”
当下华淮音所受鞭刑的惨痛近在眼前,更让楚御衡轻易遐想当初白衣男子受刑的惨绝情形。
一手死死扣住了白衣人的腕骨,楚御衡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格外怖:“阿暮,你所言可都属实??”
“欺君之?罪,微臣何敢冒大不韪之?忌。”
“那你……怎么都不同朕说!”
“微臣不说陛下就不会问??微臣从天牢里出来只?剩小半口气,微臣该如?何同陛下说?况且陛下当时朝政颇为忧烦,哪里能?在微臣身上多费心思……”
他入狱的无辜楚御衡知道,但楚御衡并无表示,他那时体恤楚御衡,只?当这人不便和他走得过近,所以主动避嫌,也不提及君上。
至于?他伤好了以后,也更不必说了。
他在朝中根基不稳,于?他而言,有关?楚御衡的事务就是顶顶重要的,身上肩负的公务轻易耽误不得,所以养好伤就立刻回了朝堂。
*
许是容暮今日披露的事情太出乎意料,楚御衡同他出了天牢时嘴角绷得很紧,冬日暖阳下双目失神,面色还?没?缓和过来。
下了轿辇,楚御衡才应下容暮方才的请求:“你说的朕都答应,你想带华淮音出宫医治腿骨就出宫……”
帝王自少年时起就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傲慢,高处巅俯瞰万里江山,哪里会有此?般隐约带着浑浑噩噩的模样。
断肠且似被勾了魂。
刚踏步出了车的容暮白衣胜雪,他看着龙袍加身的楚御衡,视线悄然环绕在眼前人的祥云盘龙上,龙爪尖利如?抓勾,龙威浩荡,彰显着君王一言九鼎的肃穆。
可楚御衡之?前允诺不会对华淮音动用私刑,华淮音还?是被打断了腿……
讽刺瞬眼而辄空。
顿了顿,容暮对上楚御衡炽热灼人的双目,面上是一贯的温文尔雅:“微臣多谢陛下。”
“阿暮不用和朕客气……”
楚御衡忍受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对视间满目悲怆。
再在意他的变化?作甚,如?今的容暮只?想将华淮音安生照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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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云宫中,宋度仔细收拾了些东西。
就着点点烛火,容暮一边闲翻棋谱,一边看宋度拾掇。
来的时候单单一个人的用物,现在宋度收拾起来杂七杂八的东西多了不少,大多都是楚御衡让小宣子送来的。
难得的棋谱,滋补身子的药材,亦或是放来供容暮把玩的珠玉。
宋度才收拾一半就已经整整装了两面的红木雕漆大木箱,还?有许多宋度不曾收拢好。
这些他都不会带走,整理妥当也不过是为了全头全尾的交还?给楚御衡。
他本打算明日就离开,没?料想晚间寝前还?有客过来拜见。
每回楚绡宓过来时都精神昂扬,这次却面色惨白,双目格外红湿,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容暮看着眼前楚绡宓双目光芒略显消散,就知她?又在楚御衡那处触了霉头。
“殿下这是怎了?”容暮放下了手中的棋谱,认真问?道。
楚绡宓刚从冷冰冰的殿外进来,乍得触到宫殿里暖和的温度,鼻子骤然就红透了,当下看着宫殿里香炉里氤氲而起的松脂香雾,嚼着哭腔卖可怜。
“本宫被皇兄训斥了……”
说着,楚绡宓的声?音都呜咽起来:“本宫听说阿暮你明日就要出宫了,就求着皇兄让阿暮在宫里多住些时日,可皇兄骂本宫,还?说本宫孩子气。”
眼泪从眼眶流了出来,楚绡宓活脱脱一副受了委屈要找人诉说撑腰的模样。
容暮微抬起下颌,略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