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暮语毕,楚御衡侧着的脖颈上浮起?淡淡的青筋。
“斩首”二字轻飘飘的,就像忽而远逝的风,刚擦过他的耳朵就消弭不见。
但?他听得清清楚楚。
容暮方才说得是他是否斩闻栗的首……
闻栗欺君之罪在?前,又有帝国之子的身份,楚御衡也曾想过要?取了闻栗的性命。
但?处置闻栗的念头后来?很快被他压了下来?。
纵然闻栗不曾当初救他的人,他还需闻栗去寻当初真正救了他的那人。
楚御衡收拾好破落的心绪,对容暮丝毫不做遮掩:“不会斩他的首,朕还要?从?他哪儿寻一重要?的之人。”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追究到最后,陛下也并不会将闻栗如何罢了。”容暮松松挽了几道袖卷,这样的小动作在?月下有些抓眼。
毕竟闻栗可是敌国之子,按着先?前的律法,没有楚御衡护着的闻栗绝然不能活着踏入灏京。
“朕先?留着他,并非因为朕对他还有心思。”楚御衡一直观望着眼前人的神?色。
月色清冷,容暮的面容也透着凄厉的寒,楚御衡突觉喉间干咳,滚了几滚喉结,又添言做着补充:“但?朕的朝堂不会在?重用他了,发落到庄子里养着就是,不会碍着你我的眼。”
“随陛下的意?思。”容暮扯扯翻卷了的衣袖,举手投足自带一股子舒然畅意?。
闻栗如何又同他何关。
如今的他自己都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了。
但?楚御衡则从?容得多。
许是到了灏京,楚御衡整个人都比在?南下江南的时?候来?的轻松肆意?些,又逢楚绡宓上了马车,当下私下里头无人,楚御衡便将自己最为忧烦的事告诉了容暮。
“过几日?华峥就要?从?关外回来?了,他这次回来?,朕想阿暮你也正式在?灏京露个面。”
楚御衡原本的意?思是回京后寻个由子将之前丞相府的那一场大火解释一番,容暮总不得一直蜷在?丞相府中。
而华峥回来?了,庆功宴等必不可少,就是个将容暮再次推到人前的好机会。
但?容暮在?意?的却不是自己会重归于人前。
月色荡在?发丝上,容暮的一头乌发在?月光下氤氲一层被压抑着的静默:“那华老将军回京,陛下又当如何处置?”
“……”楚御衡眯眼瞧着容暮,竟有些试探的味道在?其中,“阿暮你说朕该当如何?”
“陛下不会放过华老将军的。”
被人说中心思,楚御衡也不否认:“他倘若不回来?也就罢了,当初他能一辈子耗在?北疆便是朕最大的仁慈。”
“但?现在?华老将军回了京,陛下要?对他动手?”
容暮嘴角绷得有些紧,整个人更似一个阖得严丝合缝的蚌儿。
楚御衡觉得莫名:“阿暮你怎地这么关心华峥那厮?”
“陛下就不觉当下朝堂的风气已然变了味么?”
“变了味?”楚御衡摇摇头,不解其意?,“朝堂肃清,朕控管也得心应手。”
“先?帝在?时?之时?,已然并非武人专权,军阀混战;相反,文官极为肆意?,武将多被打压,如今陛下心里也清楚,为杜绝武将夺权和兵变政移,陛下对华家之流都做了些什么,当下的朝堂能拿得出手的武将又还有几何。”
“阿暮你在?为华家求情?”楚御衡的一口白牙咬得“格格”作响。
容暮说了这么多,最后的意?思不过还是让他重新看待华家,甚至放过华家。
脖颈处的筋脉狰狞,楚御衡放下最后的通牒:“虽然阿暮你说的是事实,但?华家到底给?阿暮你了多少的好处,才让阿暮你从?跟着朕打压华家变得为华家说话!”
最后,二人还是不欢而散。
容暮头一回气得不想和楚御衡多言,果然一回到灏京就容易和楚御衡起?争执。
看着楚御衡上了马车,低处的容暮遥遥相望,不多送一步路。
马车还没彻底消失在?眼前,容暮就转了身去。
踏着月色回府,和楚御衡的对谈留给?容暮更多的还是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