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
沈南卿不知奶奶是何时不见的,四顾无果,跟母亲知会一声后,便打算到外头找找。
沿着宫殿的长廊阔道,走出西华门,因为门边有雕镂细腻的长柱,是以没瞧清侧方有人,一不小心撞了个满怀。
薄易清冷着眉眼,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疏离而不乏礼数地行了个揖礼:“沈小姐。”
沈南卿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男人袖袍上的温凉触感,睫羽不自在地轻闪两下,欠身道:“首辅大人。”
她有些没料到对方还记得自己,虽说两人曾在木白氏林共处过几个时辰,甚至在城中流传出不少关于他们捕风捉影的言论,但她总觉得首辅是个冷然寡漠的人,对她的态度也并非外界所传那样。
对上这样一个惊才绝绝的男子,鲜少有人能保持镇定自若,沈南卿也不例外。
薄易往宫宇内望了一眼,离开前完全出于客套地随口捻了一句:“晚宴快开始了,沈小姐这是打算去哪。”
沈南卿答道:“家祖母不知去了何处,南卿是出来找人的。”
薄易意欲别开的步子顿了顿,像是转念想到了什么,眼眸微狭,瞳色如墨。
沈南卿察觉首辅突然凝重的神色,犹豫一瞬,正想问句“是出什么事了吗”,远远看见祖母从长廊末侧左顾右盼地徐徐靠近,一时间没顾上,提过裙摆,跑了过去:“奶奶,您跑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老太太没料到大孙女会找出来,将事先想好的借口道了一遍:“去净房小解了一下,回来时没找到路,所以耽搁的久了点。”
沈南卿松了口气,老太太又道:“你呢。方才是和谁人在讲话。”
“那是首辅大人。”沈南卿回身正想给祖母介绍认识,然而华柱后哪里还能瞧见原先的那道蓝色衣影,哑然无声片刻,但又觉得理所应当,释然地扯扯嘴角,解释道,“大人应该是有事,先走一步了。”
老太太不知孙女的心思,笑道:“你老实跟奶奶说,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有跟首辅大人保持联系。”
南飞生辰时,她就有让儿子给首辅大人送去请柬,只是那次首辅并未出现,鉴于对方权高位重,遗憾归遗憾,却也奈何不得,只能将此事放下。但今日见两人又有交集,不由把原先已经掐灭的火苗再次点燃起来。
沈南卿笑:“奶奶多想了,首辅与我之间并无男女情谊。”
老太太不赞许地“诶”了一声:“感情这事,总是处着处着才有的,不要那么早就灭了自己的志气。”
依她想法,摄政王和首辅大人都是这代青年才俊中一等一的翘楚,只要将沈宴秋那孽女除了,无论卿儿最后与谁在一起,那都是扬眉吐气的。
……
薄易进大明宫中环顾了一圈,并未寻到自己想看的那道身影,面上神情越发严峻。
将十一叫到一旁,先是稳着性子和人聊了些不相干的话题,这才佯装不经意地提起怎么不见她早间喜欢的那位姐姐。
姜水想到这个就瘪嘴难过,把宫女不小心将汤碗洒了的事情道了遍,言明母妃将秋秋姐姐带下去换衣裳去了。
薄易蹙了蹙眉,他过来的路上分明看见芸贵妃身后跟着两名宫女,匆匆朝御膳房的方向奔去。联系起方才在外头听到的沈老太太说去净房,然而宫里的净房均设置在各宫各殿的东南角,而她却是从西殿过来的,显然是在撒谎。
眸色沉了沉,连声招呼都未打,身形如风般掠了出去。
“阿易哥哥,你去哪呀!”姜水茫然地大叫了一声。
但薄易已然穿出人群,没了踪迹。
姜水困惑不解地耸了耸肩,但终归还是个孩子,没把事情放心上,转头找皇叔和弟弟玩去了。
偏殿。
太监候在外头,不消一会儿,芸贵妃派去拿衣裳的宫女到了。
太监接过托盘,道:“贵妃娘娘让你们去御膳房找她,这里交给咱家吧。”
两名宫女不疑有他,道了句“多谢公公”,便小跑着匆忙离开了。
太监向长廊两侧均望了眼,确定无人了,这才小声将屋门阖上,往里走。
沈宴秋坐在屏风后,纤细姣好的身形轮廓倒映在绢布后,雾幻朦胧。
太监走近两步,道:“姑娘,咱家把衣裳给您挂屏风上了,您早些换上,别着凉了。”
沈宴秋起身,没往外走,隔着屏风冲人颔首:“有劳公公了。”
太监没急着离开,到了立柜前,道:“天色太暗,咱家给您添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