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纯溪这回止住了自己叫出“明初大神”的冲动,不过想了想,仍是没能找到合适的称呼方式,最后百转千回,憋出三个字:“柳先生?”
许是冷得太彻底,她说话时连舌头都哆嗦的有些不稳,一句疑问脱出口竟是歪歪扭扭,很是变扭。
宁纯溪心想,在对方心里自己一定是个很奇葩的怪胎吧,上一回见面还管人亲近的叫“明初”,这一回却直接生分地称人“先生”,换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精神分裂了。
柳明初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称呼上的变化,淡淡挑眉示意了眼她手上的面包,声线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冰冰凉凉的没什么幅度:“面包很干,还是配着牛奶吃吧。”
宁纯溪愣了愣,倒也没矫情,拿过牛奶在掌心熨帖了一下,抬眸冲人真诚地道了句:“谢啦!”
柳明初眸光微动,大约是这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缩着肩膀打冷颤的样子实在寒碜,但眼角明媚的笑意又莫名有些动人,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穿着暖和外套在边上冷漠旁观似乎有几分不厚道。
默了默,道:“你是来找喻湛的吧。”
他视线从她身上飘移到几个台阶后的大楼玻璃门内,有工作人员边吃午饭边站在那值岗,以为她是被人拦在外面进不去,于是道:“需要我带你进去吗?”
宁纯溪错愕一瞬,反应过来他是像上次一样误会她是因为进不去才在外头游荡的。
“不用不用。”连忙冲人摆摆手,因为两只手上一边拿着热狗,一边拿着热牛奶,只得用指尖勾出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在人眼前溜了两圈,解释道,“我有通行证的。”
柳明初随着她的动作,目光微微下移,照片上的她是披散着长发的,跟第一次在酒店走廊碰见时一样,相比现下扎起头发时的清丽张扬,显得更加温顺一些。
——不过,各有各的美。
在宁纯溪松开指尖放下工作牌前,他还瞥见底下写的那两行字:实习导演,宁纯溪。
原来,是溪水的溪。
柳明初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稍稍颔首,已示了然。
但宁纯溪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确实如此,从对方那清贵上扬的眼尾中看出了一点“你明明有通行证,为什么还要呆在外面吹冷风”的不解来。
虽然不确定按照两人现在这种算不上熟识的关系,对方是否真的会有这样的疑问,但还是没忍住嘟囔了句:“里面有不喜欢的人,所以暂时不想进去……”
她的声音很轻,与其说是在跟柳明初解释,更像是找到一种自言自语的宣泄出口。
不过他还是耳尖地听到了。
因为周围实在太空荡了,除了风声,就只有她的声音。
柳明初什么也没说,既没问她不喜欢的人是谁,也没问她跟人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冲突。只是原本插在口袋里的手默默伸了出来,将原本就只拉到一半的外套拉链彻底敞开。
他的动作很慢,宁纯溪后来回想起这一时刻,觉得自己当时是有机会可以拒绝的,但这个时候的她只是一头雾水的将对方看着,似乎没想透他这个举动到底是要做什么。
柳明初向上踩了一级台阶,那双骨骼分明的手执在外套衣领处,在黑色质地羽绒服的映衬下,他的指尖泛着丝薄凉的冷白。
衣尾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疏浅的弧度,最后轻巧地落在她的肩头,下摆在台阶处扫过,染上点白色的粉尘,莫名叫人觉得心悸。
宁纯溪呆呆地直视前方,在他倾身将外套披在她身上的那一刻,他们的距离靠得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毛衣领口露出的漂亮锁骨。
不过几乎是一瞬,柳明初就抽身离开了,脱下外套后的他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薄的烟灰色毛衣,这个颜色倒是很衬他清冷矜贵的气质。
他单手插回了口袋,眉眼淡淡,即使在冷风中,身形依然挺得很直,声音清越道:“我有事先走了,你在外面吃完就早点进去吧。”
说着也不等人回答,就背身径直离开,身影在空旷的场地上走远,最后匿进隔壁那栋长得像集装箱一样的训练基地中,缩小成一个点,消失不见。
宁纯溪表情有些木讷,身上的外套还残余着那人的体温,提供源源不断的温暖,让僵硬的四肢恢复了些许知觉。
她实在没想到,像明初大神这样骨子里透出一股冷漠疏离感的人,竟然也会热衷乐于助人做好事。
想来估计是她现在实在太狼狈,让人同情得没眼看吧?
宁纯溪吸吸又被冷风冻得飙出来的鼻涕,指节哆嗦地给牛奶盒开了个口子插上吸管,然后就着面包一口一口吸溜着,倒觉得自己没有先前那般凄凉了。
午饭时间就这么打消完,宁纯溪把包装袋分类扔到垃圾桶里,这才慢吞吞地往楼里走。
有了外套的加持,外头的温度似乎也显得不那么难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