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洛仪一愣,猛地抬头看她,眼底一丝浅显的惊慌一闪而过。她敛了笑意:“你也早就知道对不对?所以你们才会这般费尽心思让我入宫,再一步步走上今天这个位子。所谓皇室的血脉,谌家的荣耀,不过是利用我和他相互之间的身份罢了。”
“你都知道了?”
她自嘲笑笑,“偷龙转凤,被换的人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谌洛仪还想说些什么,被她打断:“在广陵时,整个谌府的人都对我宠爱有加,现在想来真是……”她凄然一笑,“因为你们都知道我是公主的缘故对不对?”
“烟儿……”谌洛仪凄然看她,眼睛中有无限的哀伤,“因为我们是亲人。”
谌洛仪行了礼,趋步退至门口,突地转身看她,“烟儿。”他说,“我说过,我会保你一世平安。”
她叫了他十几年的哥哥,此刻于她,却是君臣。而他的亲弟弟薛骁,如今却占有了整个大薛王朝。
她冷冷看了眼他转身的侧影,最终冷漠地背过去。
窗外仿佛开始下雨了。
春雨凄寒,将整个大薛宫笼在一种无言的悲凉之中。谌凌烟斜在榻上,只觉得整个人都浸在冰雨中,骨子里头都透出一股寒气来。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大约便是如今这般模样了。所有人都离她远去了,祖母,父亲,孩子。如今,连谌洛仪也离去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了。
或许梦境远比现实要好的多,即使是噩梦,也那样离得远远的。
康良娣仓惶地跪在她跟前,眼泪一滴滴落在红色的地毯上,像是血一般殷红。“嫔妾自入宫起,一直与人为善,对任何人无害,还望皇后娘娘能饶过嫔妾的孩子!”
是啊,一直以来,恐怕只有她没有对任何人产生威胁,以致于在太后的压力下,她唯独没有惩戒过她。
她甚至记得她第一次去永隆阁的情形,清淡素雅,知书达理,整个人像朵不染尘泥的玉兰花。那时候连她自己,都喜欢这样的姑娘。
可是她唯一错在,怀了薛骁的孩子。
这个孩子没有丝毫关于皇家的骨血,而那个唯一一个有着所谓皇室血脉的孩子,已经再也不会存在了。
“我同样爱这个孩子。”她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阴沉地像是屋外天空上暗压压的乌云,“可是他不能留下来。”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康良娣脸上露出狰狞而仇恨的表情,这样一个清如玉兰的女子,面要夺取她孩子的女人,几乎像是要发疯了一般。
她说:“谌凌烟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的孩子没有了,不是我们的错!周妹妹只是将安胎药端进去,她是替长公主端的药。谁都没想过要害你的孩子,你怎么能因为自己的孩子死了,就迁怒于别人呢?这可是皇上的骨血,是皇子龙孙!”
有一瞬间的空白,她仿佛能感受到外面乌云下落下的倾盆大雨,浇的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她的孩子,原来如此。
“这是不是皇上的孩子我不知道,但他永远做不了皇子龙孙。”她颔首看她,眼神淡漠的没有一丝情感。有宫人上前去抓住康良娣的手臂,她脸色苍白如纸,尖利的声音从紧闭的牙关里吐出来,仇恨而又绝望:“谌凌烟,你太可怕了!你变了——”
是啊,也许她真的是变了,变的这样可怕。从前她惩戒侍妾都那般不安,而此刻,竟然这般面不改色地*迫一个侍妾喝下堕胎药。何其无情,又何其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