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一脚踹开大门,怒吼:“我看谁敢放肆!”这一声喊,惊到众人,贾瑞正拦着拿着棍子的金荣,回头瞧见贾政,吓了个半死,其他人也都惧怕贾政,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
贾政对小厮吩咐道:“去给我把太爷叫来,看看他管的好差事!”
贾瑞一听要叫他爷爷,立马跪下求饶,道:“都是侄儿年纪小,镇不住学堂,没能拦住他们打架。不关我爷爷的事,他老人家还在家里养病呢,若知道了,定会生一场气,难免病上加病。求老爷开恩。”
贾政冷哼一声,道:“原来你也还知道臊,瞧瞧你把这族学弄成什么了,说出来真是辱刹先人。”
贾政背着手,环视堂上众人,痛声道:“当初先祖设立义学,原是体谅那些没钱读书的孩子。书纸、笔墨等物皆不用操心,每月还有银钱可拿。没想到子孙不孝,温饱思□□。今日若不严加管教,只怕我贾氏一族就要断送了。在场的学生,把宋潜溪的《送东阳马生序》抄写百遍,这几个领头的全都赶出去,再不许进来。学堂的事暂由太爷管着,等我找到先生再说。若再叫我知道了,全都不用来了。”
此话一出,贾瑞、金荣、香怜几个全都软了脚,险些站不住。
贾政看着凌乱的屋子,长叹一声,摇着头走了。宝玉在外面冷眼瞧着,秦钟今日没来,也不知去了哪里。贾代儒赶来,看见满地的书,就是没看见贾政,懊悔不已,指着贾瑞骂道:“我才家去一会儿,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又有小厮说完前因后果,贾代儒听完,早就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拿手指着贾瑞。原来贾代儒儿子媳妇早丧,夫妇两个只留下个贾瑞。代儒和他媳妇把贾瑞拉扯大,从小就对贾瑞管教严厉,平日去哪里都要向他报备,没想到竟然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学了些纨绔做派。
贾代儒恨铁不成钢,日后对贾瑞更加严厉,以至后来贾瑞躲过一劫,这是后话。
贾政也没心思管宝玉,宝玉回到内院,刚到二门,便瞧见茗烟等人在那里张望,见宝玉回来了,俱围了上去,笑嘻嘻道:“二爷没事吧”
宝玉笑骂道:“好你个小子,野哪去了?这会儿在这里做什么?”
茗烟笑道:“太太知道二爷被老爷叫去,心里着急,叫我们在这里候着,见您回来就回去报信。”
宝玉打发他们回去,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我自己去太太那儿。”
宝玉到了王夫人院里,小丫鬟瞧见了纷纷跑进去报信。王夫人正坐在炕上拨动佛珠念经,听见宝玉回来了,连经也不念了。急忙把宝玉拉到跟前,左瞧瞧右看看,生怕宝玉在贾政跟前受委屈,问道:“老爷找你什么事?”
宝玉笑道:“都是学里的事,已经了了。倒是先前金钏儿说太太有事找我,不知是什么事?”
王夫人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听丫鬟们说你这几日睡得都不香甜。”
宝玉道:“许是前阵子累着了,过些时日就好了。”
王夫人点点头,道:“记得叫丫鬟睡前点些安神香,有什么想吃的只管打发人来跟我说。”
宝玉应了,王夫人又问了些宝玉日常饮食,母子两个聊了半响。还是贾母那边打发人来叫宝玉过去吃饭,才结束。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学堂里的事到底是传得满府皆知。贾政素来看不上薛蟠,见他去了学堂也不安分,打架的事也有薛蟠的影子在,跟王夫人说起时,言语间难掩厌恶之意。再加上府里的风言风语,一来二去便传到薛姨妈、宝钗那里。
宝钗知道她哥哥的脾性,也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想起自己平日在众人跟前都是贤惠大方,如今哥哥做出这样的丑事,心里便有些不自在,再加上夜里吹了点风,第二日便发起热来。
薛姨妈一方面气薛蟠不争气,另一方面又心疼宝钗,心里也很着急,忙命人取来一丸冷香丸,给宝钗服下,在床边守了一夜。
薛蟠新认识了一个窑姐,一连几日都在外面鬼混,丝毫不知道贾府发生的事。这天银子快花完了,才想起回家去。回到家里,就见着薛姨妈在房里等着。
薛蟠笑嘻嘻的凑到薛姨妈跟前,问了声安。
薛姨妈正是满肚子气没处发,道:“你还记得这个家?我问你,你这些日子都到哪里鬼混去了?怎么不去学里读书?”
薛蟠有些不耐烦,道:“我怎么没去?前儿才跟他们一道吃饭呢。”
薛姨妈道:“你不要在这里哄我,你姨父前几日去学堂,就没见着你的人。你平日去学堂,都是哄我的?旁人都说学里打架都是因你而起。”
薛蟠只觉得自己有些冤枉,他不过是出去玩了几天,什么就牵扯到学里打架的事了。薛蟠自小被人捧着,哪里受过委屈,直嚷道:“那学里但凡有半点不是,难道全是我惹得不成?我不过是到外面吃了几顿酒,什么事都攀扯到我身上,我招谁惹谁了?”越想越生气,又说道:“妈也不必再说些什么,想来是不待见我,罢罢罢,我上外头住去,不敢惹了妈的眼。”说完,气冲冲地走了,下人拦也拦不住。
薛姨妈气得直哭,宝钗在里间听得清清楚楚,挣扎着要起来,奈何身上没劲儿,急得满脸通红。莺儿见状,连忙请来薛姨妈,又到来杯茶水,给宝钗顺顺气。
薛姨妈搂着宝钗哭道:“我的儿,你哥哥已经这样了,你再有个好歹,将来叫我靠谁去?”
宝钗缓了一会儿,劝道:“妈也不必哭,哥哥就是这个性子。想来是学里的人见他不在,怕担责罚,故意推到哥哥身上来。妈也由他去,索性外头铺子还有些老人在,不碍事。就当多花点银子给他耍罢了。”
薛姨妈摩挲着宝钗道:“我的儿,你哥哥若是有你半分贴心,便叫我立刻死了也是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