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宝玉跟着贾政前去奔丧,刚进前厅,就听见了悲声。“阖府上下、远近亲友,谁不知道我这个媳妇竟比个儿子还强呢,如今蹬腿去了,可见我这长房灭绝无人了。”贾珍拄了根拐杖,哭成个泪人,贾蓉在一旁低着头,站着。
宝玉也不像前世那般不晓事,看见这情景,就觉得脸臊,媳妇死了,丈夫都没哭,你这个公公哭个什么?宝玉环顾四周,也没见着尤氏,便随口问了一句。
贾珍擦了擦眼泪,道:“你大嫂子也病倒了,我正瞧着内院没个人管着,不成体统,反叫亲戚们看了笑话。”
宝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皱着眉头装作思考这件事,就是没有发表任何观点。贾珍有点着急,原先还不觉得什么,但今儿一早收到各家的帖子,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一个兴复贾家的办法出来。
四王八公之间都互相有些情分在,若是能把这份关系展示出来,一则可以凸显自家地位,彰显权势,二则也可以在圣上面前出出风头,贾家还是有几分实力的。他把场子铺的这么大,可不能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尤氏不成办事正好,可以把西府的人拉来,这样一来,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贾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向内院走去,又是示弱,又是哭求,总算是把凤姐接了过来管几天,让她怎么铺张怎么来。凤姐也是把管家的好手,荣府宁府一起,竟然都管得过来,内院也是井井有条,凤姐哭灵、管事两头不落,每日穿戴也是体体面面。宝玉也是佩服不已。
停灵七日,贾珍还在选板子,看了几块都觉得不好。倒是薛蟠拿来几块樯木,说是义忠老亲王备下的。
贾政本是最重规矩的,劝道:“这样的东西怎么能是我们能用的,还是选几块上好的杉木就是了。”
贾珍听了这话,摆手道:“您哪知道我的心啊。”
宝玉站出来,劝道:“珍大哥哥想办得体面些,但也不能越过礼法规制,更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家,深受皇恩,若是逾了制,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请的。侄儿媳妇最是孝顺,想来也是不愿大哥哥如此的。”
贾政道:“正是这话。前面备的已经很好了,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
贾珍到底是把宝玉的话听了进去,虽说想引起圣上注意,但太过了也不好,更何况那樯木好虽好,但到底是为亲王备的,最后还是算了,选了套上好的杉木。
正商量着,门下人来报,说是太上皇身边的戴权戴内相来了。贾珍连忙亲自前去迎接招待,顺便还提贾蓉买了个官职,戴权还提出要见见宝玉。
宝玉正跟着贾政与族中长辈聊天,就听见小厮来请,宝玉看向贾政。贾政抚须道:“既然是内相想见你,那便去一趟。”
戴权正在喝茶,见贾政带着位年轻公子来了,笑道:“怎么,还怕我吃了你家宝玉不成。”
贾政拱手道:“小儿年幼,不知分寸,怕得罪老内相。”
戴权笑道:“十二岁的秀才,怎么会不知道分寸。”说完上下打量了一番宝玉,“我瞧着,竟比你们还要强些呢。”
贾政贾珍在一旁陪笑,宝玉垂首侍立一旁,听着他们谈论。
停灵七七四十九日,请了一百零八位僧人超度亡灵,又请了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醮,最后十九日,又请了五十位高僧、五十位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
到了发灵那日,四王八公全都设了路祭,贾府众人一路浩浩荡荡,送灵的人足足摆了三四里,北静王更是亲自到场,贾赦贾政贾珍连忙前来以国礼相见。北静王也问起宝玉来。贾政忙命宝玉前来相见。
宝玉长了一张人见人爱的脸,上前参见,水溶连忙扶起,笑道:“果然如宝似玉,衔的那宝贝在何处?”
宝玉自衣内取出,递与水溶。水溶细细瞧了瞧,一面称赞一面亲自与宝玉带上,笑道:“早就听说过你的才名,就是未能相见,今日一瞧,果然名不虚传。”
宝玉拱手道:“王爷谬赞,宝玉愧不敢当。”
水溶又问起宝玉现读何书,师从何人?
宝玉一一回答了。水溶对贾政笑道:“林老大人的学问是极好的,小王也一直望着能得老大人教导一番。小王府中多有海内名士,常有高人相聚,谈论诗词,令郎也可前来,与学问一道也是有益的。”
贾政忙躬身答是。水溶又赠与宝玉一串鹡鸰香念珠,贾政与宝玉一齐谢过了。
送殡也不能一直停着,死者为大,北静王让到一旁,贾赦等人皆感恩戴德,忙命手下人掩乐停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