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便到了大年三十,去年因为贵妃省亲,年也没好好过,今年可算是热热闹闹地过了一场。
这天,趁着白天有时间,宝玉陪着黛玉回了一趟林府,祭拜姑父姑妈。
黛玉先去了府里东北角的祠堂,林如海夫妇的牌位远在姑苏老家,黛玉在这里新设了两副,时时祭拜,以全孝心。
瓜果香烛俱已备好,楠木长条翘头案上放着一尊龙文鼎,又有四荤四素四供果,左右两边悬着几副老山檀和合大盘香。黛玉执着香烛,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拜了几拜。
上完香,黛玉看着父母的牌位,心头酸楚不已。
宝玉站在门外看着,想上前安慰佳人,但又怕唐突了先人在天之灵。
黛玉站了一会儿,父亲临死前就嘱咐过,让她少哭。现在在父母牌位前,怎么能让他们看到眼泪,放心不下呢。
黛玉转身离开,往正院小花厅走去,林妈妈拿着府里人头册子跟在黛玉身边,说道:“自从老爷去了,府里又遣散了一批下人,如今剩下的一共是五十七人,还没算上陈管事一家,外头林禄带着二十几个老人儿在苏州老家看房子。其他的除了当差的,都在小花厅等着给姑娘请安呢。”
黛玉点点头,道:“平日打扫,守夜巡查的人都排了班吗?一班是多少人?多少时辰巡一次?”
林妈妈道:“姑娘放心,都安排妥当了,人手都是净够的,凡事都有专管。四个小子在外头巡夜,一晚上有三班,里头婆子也是一样的。”
黛玉听了,点点头,道:“妈妈办事都是办老了的,这样就很好。如今我又不怎么在府里住着,家里的事就全靠福叔和您了。”
林妈妈笑道:“姑娘这是哪里的话,这都是奴才们的本分。”
说着说着,就到了小花厅。黛玉在主位上坐了,林福林忠领着府里的男人在门外磕头,林妈妈夏妈妈领着府里的女人们也磕了。
黛玉看着堂下乌泱泱的人,就有点想哭,她也不是个孤女,还有这一大家子的人陪着。
宝玉在一旁笑道:“再哭下去,眼睛该肿了,回头老太太见了,得说是我的不是了。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很该高兴才是。”
众人也都来劝,黛玉笑道:“倒是我的不是了。”
黛玉看了看堂里堂外,道:“现如今是在孝中,家里就不要大操大了,今儿是大年三十,每人多领两个月的月例,两套新衣,叫厨房杀头猪,也算是过年了。只一条,不许喝酒耍钱。店里的人也一样。”
众人听了,都感激不已。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黛玉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处理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便回了贾府。
因百日热孝已过,又是在贾母跟前,故而黛玉换了件淡黄百褶裙,外面罩着一件石青白狐毛皮的鹤氅,腰间系着一条同色双环四合如意绦。
贾母见他俩回来了,连忙把黛玉拉到身边,道:“今儿回去一趟如何?”
宝玉笑道:“老祖宗是没瞧见妹妹那时的样子,交代事情有条有理。”
贾母搂着黛玉笑道:“是吗,果然还是我的玉儿伶俐。”
黛玉躲在贾母怀里,倒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年过的也简单,除了贾府,黛玉就去了一趟高府,其他的一概都退了。整日待在家里,宝玉虽有心想过去给她解闷儿,但是又没时间,只能在外面淘换些新鲜玩意儿送过去,连三春、宝钗、凤姐那里都有。
这日是王子腾家请年酒,王夫人薛姨妈带着凤姐三春宝玉宝钗一行人都去了。贾母因年纪大了,只呆在家里,又喊来黛玉。
黛玉原是在潇湘馆里看账本,见贾母派人来叫,连忙收拾了一番。
到了贾母院子里,见贾母歪在炕上,就依偎在她怀里。
贾母搂着黛玉,轻轻拍着,道:“整日呆在屋里,也不见你出来玩,又在看书?仔细把眼睛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