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慕裎从暗道溜回汤池屋时差点和瞎逛的唤月撞个正着外。
太子殿下与国君趁夜私会一事,结束的还算比较圆满。
蔺衡本想送他,被人以‘池清宫地底下的机关本太子已经全都记住了’为由拒绝。
对于太子殿下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早深有领教,便不再坚持。
于是在慕裎瞎显摆将机关从头到尾鼓捣了一番后,两人终于顺利各回各家。
唤月和风旸又发明了石子棋的新鲜玩法,也不要案几,就蹲在地上你来我往杀得面红耳赤。
慕裎觉着有趣,轻啜茶盏瞧了好一会儿,倏然想起什么似的,发问道。
“皇宫西角边上有间殿宇,看上去神神秘秘的,大门常锁,你们可知作何用处?”
唤月刚赢了步棋,抬脸笑道:“殿下是指朝暮阁?”
那日天光昏黑,加之整间殿宇内没有一盏烛火,慕裎切实没看清匾额上所提的字。
风旸接道:“西角边儿除了奇珍馆和尚膳房,也就那一间大殿了,殿下指的必然是那儿。”
慕裎闻言心中一喜,料想他们待的时日长,多少能打听出个大概。
“那你们可曾进去过?”
两个小侍从却纷纷摇头。
一个道:“朝暮阁是宫中禁地,奴身份低微,岂敢擅入。”
另一个则道:“听说之前有宫人好奇,堪堪贴近门廊边打量,就被陛下处以极刑,自那以后再无人敢随意靠近了。”
不至于罢。
蔺衡该不会真藏了个美人儿?
慕裎暗自琢磨。
当时能见度不高,只觉整间大殿气势非凡,不像一般置放闲物的屋子。
周遭没有侍卫看守,似乎就是宫中某个规格较高的殿宇。
他清晰记得记事帖上有很多紧要宫殿的暗道和机关,譬如宣政殿、承乾殿、或者长明殿,唯独.......
没有叫朝暮阁的。
如此被蔺衡紧张。
不论是否有美人存在或者是曾经存在,太子殿下都敢断定。
里面必有蹊跷。
唤月捏着把石头子儿刚打算攻城,余光瞧见慕裎欲往外走,忙道:“殿下,您要去哪儿?”
被唤的那个腿已迈出门槛,只剩半截长缎堪堪飘在屋内。
“去尽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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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裎所谓的尽忠,自然是‘尽为臣之道,忠明正之君’。
臣不臣的不过一个噱头而已,重点在明正之君上。
效忠国君的地点。
选在了小厨房。
上一次太子殿下露出这般诡谲且妖娆的神情,唤月印象中应当是慕裎扬言要‘去侍君。’
而这一回........
殿下竟然拿起了锅?
蔺衡着人送来的物什样式都很精巧,其中不乏一些平常不大用的器具。
诸如炒栗子的铁砂炉、做糖画的白瓷架、以及数只长得像蛙的糖糕翻膜。
慕裎在一堆归碗瓢盆里翻翻捡捡,最终选定了一只模样普通,但经久耐用的紫砂陶罐。
“去打点清水来。”
唤月站在门边,抱着木桶满脸疑惑:“殿下,池清宫里有厨子,您想吃什么,只管吩咐他们做就好了,何必劳您亲自动手呢。”
“无妨。”慕裎一面寻合适的陶罐盖,一面挽袖轻笑。“怎么,信不过本太子的厨艺?”
那倒没有。
是压根就不信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会有厨艺这回事好吗?
见他这般笃定,唤月不敢再多说,拖着风旸到院子里打来整整两木桶清水。
顺带把小厨房里可容两人同时进去的大缸也注满。
以备万一失火,还能砸缸自救。
待两个小侍从商量好求生路线,这边慕裎也已然进入状态。
案几每日都有宫人清扫,原本就不太凌乱。
被太子殿下收拾过后,唤月惊奇的发现仿佛比先前更有条理了些。
洗净成块状的乌鸡稳稳躺在陶罐里,舀入清水,添上几片老姜和蒜瓣。案板上搁着切成几段用来增香的大葱,待水开后放入。
慕裎一手端着一个小罐,正认真比对哪种糖提味更佳。
看上去.......
真格儿有模有样。
唤月惊讶之余,找来块灰炭替他把柴火先升起来。然后蹲在暖和的炉火边,揪着脑门连连直往上瞄。
太子殿下无奈一笑。“有这般稀奇么?”
何止是稀奇。
唤月心道,该用诡异形容才更恰当罢。
阖宫上下,主子身份的人别说亲自下厨,就是能把面粉和淀粉分清的怕是都没几个。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殿下,居然会这一手,说出来谁人敢信?
“奴不敢质疑您,不过殿下,您也太厉害了罢,连这个都会。”
慕裎面庞浅浅隐在热雾后,笑意不减。“是他教的。”
唤月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
“他?您是说.......国君吗?”
掌厨的那个并未作答。
兀自拿勺子在陶罐里轻轻翻舀,浓厚的白雾中看不清神情究竟有无变化。
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