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不信的,他们说刘主管是被害后才倒入水塘。”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沈清执点点头,“我想,布郎那晚听见的哭声,大概是刘主管死前的不甘吧。”
贺主管终于忍耐不住,抬起又放下的那只手颤栗不已,“你说的不错,不止那晚,这些年传出的哭声都是他。”
“……”
“啊?”沈清执隐约是这样认为的,可没想到事实真如他所料。
刘主管整日愁眉苦脸,哪怕笑起来,眉间都有股散不去的愁怨。他那日听王大庄说哭声有变,且持续时间短暂,便生出猜忌。
“唉,同?你说又有何用,倒不如祈愿老刘化为厉鬼杀了那畜牲。”
沈清执不赞同?:“死了的人生前就痛苦不堪,若是让人死后还不安宁,那还要?衙门捕快做甚?”
贺主管脸上闪过动容,很快又嗤之以鼻,“衙门捕快若有用,老刘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想到官府的通告,沈清执发现自己无力发?驳他,便问:“他是如何死的?”
“你想干什么?杀人灭口!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贺主管激动起来,伸手便要去掐他。
沈清执错愕无比,好在暗黎及时出现救下了他,这次沈清执直接后退了几步,“您别激动,我不是坏人。”
贺主管被推倒在地,他撑起身子瞪着肤色怪异的男子,“他是个什么东西?”
暗黎一顿,一向满不在乎地他开抬用手想遮住自己的脸,然而脖颈和?手腕又露了出来,沈清执看不下去,起身将?他挡在身后。
“他是人,只不过生?得俊俏了些,与你我并无不同?。”
贺主管缓过神来,他本是强硬惯了,可此时还是愧疚了起来,“是咱家无礼了。”
“只是你有护卫,是如何进来这司衣库做布郎了?”
沈清执大话张口就来,“我父亲是三品官员,他希望我能娶妻为家中开枝散叶,而我从小便想做一名捕快,此次进司衣库便是为了气他。”
开枝散叶的宝贝便成阉人,搁谁父亲都要气得头冒青烟。贺主管也不例外?,听完后嘴角抽动一下。
“咱家都是被逼得无奈才阉了入库,你倒好,自己送上门。”
沈清执想不出别的法子,他要?套话,自然是要用对方能信任的身份。励志做捕快的官家少爷,正直又有权,这个身份足够对方心动了。
贺主管只信了五成,但好歹辩出此人与凶手无关,有他插手总好过没有。
“所以您方才说死得冤的是……”
因此对方再提问时,他松了口:“刘宝成,刘主管。”
在贺主管长达一刻钟的控诉下,沈清执终于弄清了状况。原来在十年前,刘宝成还是个做小布铺生意的老板,而他的儿子,和?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喜欢上了同?一个姑娘,因姑娘心系贫家俊郎,公子哥由爱而生?恨,将?两人拖进小巷活生?生?打死,遂抛尸河道,以此泄愤。
当年杀害二人的公子哥便是如今的副司——陈辛华,在杀人后仍活得逍遥自在,刘宝成击鼓状告,却以陈辛华极好的名声与作风状告无果。
百姓不信,官官相护,刘宝成自知再无翻案的可能,蛰伏四年后,入了司衣库。日日算,夜夜泣,可布郎的身份终究太卑贱,他根本没有见到副司的机会,更别提靠近他。
于是又四年过去,刘宝成一步步从布郎爬到分管,再由分管爬到副官,最终坐上了主管。可八年过去,同?样老化的还有他残破的身躯,他只有再隐忍两年,算计着如果将?仇人杀死。
接着在几夜前,他用药成功迷晕了副司,但不知为何计划失败,死的人成了刘主管。
刘宝成憎恨又不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用眼神控诉着?他的罪恶,他不用再压抑自己的悲痛,哭了出来,可很快便被摁进水中,化为无声。
“你确定他把人迷晕了?”沈清执保持理智,不放过任何端倪。
“是的。”贺主管捏紧拳头,“他出来拿刀的时候,我递给他,他告诉我陈辛华亲口将那杯加了迷药的茶喝下肚,他的血恨之仇终要?得报!”
“你递给他刀?既然能下迷药为何不直接放致死的毒药。”
“他年岁大了,身体又差,怕掐副司人死不透,便让我在外等他迷晕人后递刀。陈辛华这人很警惕,带利器进去一定会被发现。”
“至于毒药,因为库里出了大事,他吃喝前都会给仆人常,待无事后再用,毒药多是见血封喉,毒效发?作很快,那迷药的药效都要半刻钟才会发?作。”
“而且他平日都不怎么喝别人递来的茶。”
“……”沈清执无语凝噎,区区一个副司活得跟个皇帝似的,“那您看见他是怎么死,或者被带到水塘了吗?”
“没有,宝成怕连累到我,拿了刀便将我逐走了。”
看来刘主管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问:“你们去见副司是什么时辰。”
贺主管回:“天刚黑那会,他算准晚上值班的守卫会晚半个时辰,所以才在那晚出手。”
沈清执眉头微蹙,既然陈辛华知道守卫会晚半个时辰,那他不应该放松紧惕,去喝了那杯放药的茶。
还是说他假装迷晕将?计就计,在清醒后杀了刘宝成,这样死亡时间也对得上。
但问题是,陈辛华这么谨慎的一个人,真的愿意用命去赌?赌他这杯茶不是慢性毒?
好怪好怪,这其中肯定有他没发现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