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识的心跳有些失衡。
此刻的场景太过熟悉,他如今只能在午夜梦回时,才能从回忆中翻出它,纵容自己回味片刻。
唐晓棠以前总爱这样跪坐在他书案旁,只是和他的距离比现在更近,近到她温热的吐息总是会时不时拂到他握书的手上,像拿着一根羽毛轻轻地搔着,痒得他心烦。
“你扰到我了。”谢识挪远了些。
“谢家哥哥,我没有说话呀。”她可怜巴巴的倚在案边,眼里写满了乖巧。
谢识背过了身不理人,唐晓棠便低着头走了。他也是没想到,第二天她就又厚着脸皮出现,不厌其烦地将昨日的对话重演一遍。
第三天、第四天......到后来,谢识也被磨得没有办法,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旁边那个人不存在。
唐晓棠还在等他回答,谢识从回忆中抽回,应道:“你说。”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给嫂嫂回信,让她不要担心。”
谢识提笔,唐晓棠便慢慢开始说,“我如今在县衙找到了个好差事,每月有二百钱,一石米。这次先寄一百五十钱回来,米等我之后回家探亲时一起拿回家。我在这边一切都好,不用担心。等有假了,我立刻回去看阿兄和嫂嫂。”
写完后,唐晓棠接过看了看,“明府,为什么这上面的‘差事’两字和你刚才跟我讲的不一样?”
谢识面不改色,“这二字有许多种写法,你想学的话,改日可以教你。”
唐晓棠连忙摆手,“我不想我不想,一点都不想!”之前在家被祝枝逼着认字的经历太惨痛了,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谢识认真道:“其实你很聪明,若是认真学习,未必学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识字,终归不方便。”
唐晓棠认真叠好信,使出应对祝枝说教时的敷衍大法,“明府可以帮我嘛。我去寄信了!”
她一溜小跑赶紧蹿出了谢识的视线。她宁愿背着二十斤沙袋绕县城跑一圈,也不愿意坐在书桌前学习。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是祝枝对她的评价,她深以为傲。
回到自己的屋子,唐晓棠从上锁的小橱子里取出放好的钱和胭脂,小心地包好后和信放在一起,便拿着这小包裹去找顺路的同村人帮忙带回去。
“晓棠,找了个好差事呀!”说这话的是村头的王老三,是那逃婚的王大牛的邻居,“大牛现在可得后悔死没娶你嘞!”
“我还不想嫁他呢!”唐晓棠无所谓道,摸出两个钱给他,“辛苦你帮我把东西带给我兄嫂。”
王老三看着钱,眼睛都亮了,立刻接过来宝贝似的揣进兜里,“小意思,我们一个村的,就是一家人,有啥子辛苦不辛苦的,我经常都要到县城来,带东西尽管找我!”
“我先走了,你忙你忙!”王老三殷勤地挥手走了。
将东西带给了嫂嫂,唐晓棠高高兴兴地回县衙,结果正巧,一个仆役打扮的男人着急忙慌地往县衙跑过来,一不留神脚绊住脚,差点就扑倒青石阶上磕掉两颗牙。
唐晓棠急忙去问他:“你干什么这么慌?”
男人惊慌失措地抬头,结巴道:“有贼、牛背岭上又有山贼!!!”
好不容易清剿干净的山贼又重现,这可不是件小事,唐晓棠立刻带人进衙,由谢识升堂问询。
男人惊魂未定,颤颤道:“回...回明府,我家主人乃从临平县往江宁县行商的普通商户,今晨我和我家主人一起拉货,途径牛背岭,因为听说之前牛背岭上闹过山贼,我们一路都走得很紧张,结果,没想到真的就遇见了!先是听见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大声让我们站住,我和主人吓坏了,立刻就想催着马车逃走,结果还没走多远,就有一个黑衣的蒙面男人飞过来,几下将我和主人打下马车,将我们的货物全部抢走了!可怜我家主人被山贼惊吓,现在躺在客栈里没醒过来!”
男人膝行几步,“明府,求您立刻派人去除掉山贼,为我家主人做主啊!”
赵贵道:“这山贼着实奇怪,只有一人,且只抢货物没有伤人,和之前那批人完全不一样。”他顿了顿,“糟了,难道又有新的山贼流窜到江宁来?”
他这话一出,公堂内的众人皆惊讶不已,纷纷求谢识想个应对之策。
谢识坐在堂上,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道:“我知道是谁。晓棠,你随我走一趟吧。”
这次来的不是山贼,却是个同样难办的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