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那?道题做错了!”
半夜,魏停云忽腾坐起来,一旁的梁若琼也被他?惊醒,坐起来抚住他?的手臂:“相公,怎么?了?”
魏停云额头都浸出了汗,起身下床,开始哗啦啦翻书。
“府试四书五经卷-《易经》的题目——天雷无妄卦,我解得是要静待风雨过去?,避免无妄之灾,不能轻举妄动;
其实应该往顺应天时,守正、不妄动不妄求的方向解,才对吧?那?么?大一道题我做错了。”
魏停云呆坐在椅子上。
“现在考《论语》《易经》这些学了那?么?多年的四书五经我都会答错,以后乡试还要再加《尔雅》、《孝经》。”
梁若琼只静静的陪在旁边没再说话。
魏停云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才自己调节好,稍稍平静下来:“夫人,几更天了?”
“四更天,离放榜还有些时间,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魏停云哪里还睡得着,穿上衣服,准备去?贡院等待发榜。
他?们刚出家门就碰到了,也赶去?看榜的曹宾和虞皎。
发榜日,府衙特别有仪式感,在贡院挂满了大红灯笼,再加上学子和家属们手持的灯笼、烛火,所?以贡院大道灯火通明。
魏停云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面色一直很严肃。
虞皎故作?轻松的玩笑:“嗨!要是雨凉兄你这个县案首都考不上,我们就更没指望了。”
终于等到卯时,青阳府提学司和府衙礼司的人,手拿红榜阔步而?来。
人群哄的一下往南墙奔去?,也自觉的给他?们让出一条路,贴榜这个工作?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工作?吧。
七张红榜,每张近三十个名字,魏停云来回搜索了几遍,也没看到登县五原镇三河村的魏停云,终于彻底死?心,垂头丧气?的从人群中挤出来。
“我落榜了。”
他?平静地对梁若琼说,而?后木木的坐在了石板路牙子上。
梁若琼略有些惊讶,和他?一起坐了下来,拍拍他?的手说没事,再考就是了。
不一会儿,虞皎也一脸沮丧的坐了过来:“我觉得府试是偏了点?,但不算特别难,看来还是我太自信了。”
榜上有曹宾的名字,他?正和其他?上榜的人一起热聊,互相恭贺。
魏停云茫然的看着面前冰火两重天的人们,闭上眼睛歪躺在了夫人的膝上:“咱们一会儿去?吃豆腐脑好不好,今天我想?吃甜的,心里苦。”
“好。”
梁若琼轻声说。
魏停云能说出来,她还放心一些。
府试放完榜这两日,魏停云到底心情荡到了谷底,所?以先在府学请了假,虞皎也一样。
魏观林也来看榜了,所?以不用魏停云特地通知魏家了,两兄弟一起落榜,想?来魏家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第三天的时候,虞皎冲进了院子大喊魏停云,说有不少落榜的学子都聚集到府衙去?了,申诉要求提阅试卷,认为这次的榜有猫腻。
魏停云和虞皎去?到府衙大门口的时候,乌泱泱的学子们正在静坐。
知府大人在安抚众人:“诸位,我已将此?事紧张上报巡抚大人和学政官,不日就会有结果,请各位稍安勿躁,一定?给大家一个清楚明白。”
但学子们哪里肯退去?,直呼要等省里人来。
学子认为阅卷有误,申请重阅,是完全符合规制的,但如此?大面积的申诉,还是少见的;
可能其中有自认为考得非常好但意外落榜的,也有跟风静坐的,反正申诉无罪,也不吃亏。
科举事大,当晚,省都察院和提学司的官员们就乘船火速来到了青阳府,监察御史和学政两位大Boss齐聚。
激动人心的是,三日之后,青阳府提学司和府衙礼司的官员们,陆续下狱!
府试是由省提学院组织人出题,调度各府交叉阅卷,只有最后出榜是又回到各府,所?以府里舞弊,只能在榜单上做文章。
青阳府试舞弊换榜案,惊动了朝廷……
而?对于如何处理中榜考生,朝廷的意见莫衷一是,因为送金人的名单、账单,甚至存档的试卷都已经在事发前被毁掉了;
上榜的人并?不一定?全是贿赂的人,这二百人的榜单,到底有多少是交了钱替换的,有多少是真正凭本事上榜的人,完全没办法分?辨。
所?以,朝廷最后决定?——青阳府府试重新大考,上次上榜的人如果重考未上榜,即视为参与了舞弊换榜案!
所?以曹宾连日来,和其他?上次上榜的考生们一样,都忧心忡忡,即使之前没送过钱、上了榜的考生,也极为害怕。
尤其这次是省提学院学政大人参与出题和督题,难度可想?而?知。
能重考魏停云既有点?开心,又觉得心寒、心累。
在府衙看重考公告的时候,听人私下议论,说青阳府的提学官是唐师道座下的弟子,这次糖派可算是受到了一次重击。
不管怎样,重考如期而?至。
这次的题目,尤其是诗赋经义类,魏停云做起来,确实感觉偏难,但努努力也都完整作?答上了……
五月上旬,府试重考放榜,魏停云名列总榜第七,律榜第一!
虞皎和曹宾也都上榜了,虞皎在总榜第二十二,律榜第三;
而?曹宾在总榜第一百三十,律榜第十九。
这次律榜统共就录了二十人,总榜录了一百七十人。
魏观林第二次重考也没有上进士科的榜,倒是梁登库十分?好运的再次吊车尾,算学的第二名,总榜的第一百五十三。
想?来他?算学扬长补短了公共课,有时候真不得不佩服聪明孩子。
魏家人自然就是喜忧参半了,还考虑着是不是让魏观林也学个杂学,是不是会好考一些,但又考虑他?这个年龄起步会不会太晚。
虽然舞弊换榜的证据被毁掉了,但在牢狱之中,审理的时候互相咬来咬去?,这次牵连的人之多之广,连誊抄榜单的书吏都拿了惠金参与其中。
月末的时候,三法司一纸公文下来,参与舞弊换榜案的人,不等秋后,游街示众后,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青阳提学官的囚车经过的时候,学子们都准备好了烂菜叶子和鸡蛋,魏停云也参与了。
毕竟这个王八蛋,害他?“落榜”一场,还重考,多考了那?么?多场!
哗啦一下,虞皎把一桶粪泼向了囚车……
过分?了过分?了,有辱斯文,其他?学子们都掩面远离。
官员家眷自然也会受到牵连,男的流放、充军,女的或落入贱籍成为官婢,或充入教坊司妓院。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没人会怜悯他?们。
而?上次名在榜上,这次名落孙山的考生,各人被杖打一百,枷号一月,禁考三届。
本次府试律学总共录取了二十个名额,全省十三县,登县赫然有五人在榜,自己就占了四分?之一,而?魏停云和虞皎更是名列前茅。
如果是重考之前,可能还会有人质疑,因为之前府试律题的案例题是罗伯玉出得,他?又曾是登县律学博士;
而?这次重考罗伯玉并?未参与出题,所?以登县律学生一时名声在外;
间接的,就证明罗伯玉是真的教的好!
大家都对他?佩服不已。
尤其是府学的律学生们,逮着机会就到罗学正面前刷脸,有不少人蠢蠢欲动的还想?拜他?为师。
当然不仅是因为他?的教学能力,更多恐怕还为着他?在朝中的人脉、靠山。
罗伯玉倒是暗示过魏停云,愿收他?为徒,但都被魏停云先打哈哈糊弄过去?了。
魏停云是矛盾的,他?心里并?不想?参与到派系斗争里去?,但又怕将来真得在朝堂之上了,夹在两派中间,处境不是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