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车灯划破长夜,跑车踏着夜色驶入北郊海滨大道。
刑景山长住国外,带走了大部分安保人员。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几名看家的保镖和打扫卫生的阿姨。
看到黑色布加迪出现在道路尽头,刑宅门口的保镖连忙打开大门,迎接大少回家。
听说大少爷回来了,负责日常起居的阿姨匆匆推着轮椅来到了门口。
大少的腿还没有完全康复,平时出门却不爱坐轮椅。每次回家后,腿部的疼痛都会反复发作,必须要用轮椅推着才能进门。
跑车刚在门口停下,众人便赶紧推着轮椅上前搀扶,没想到大少杵着手杖先从车上下来了。
邢珹吩咐刑十:“放轮椅上。”
刑十打开车门,从后车厢里抱下了一个人。
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到轮椅上,只是换了个位置,路当归便又挣扎了几下,喉间溢出轻微的呜咽。
听到轮椅上的人发出虚弱的呻|吟,柱着手杖往家里走的邢珹顿住了脚步。
“送去一楼客卧。”
他头也不回地说。
推轮椅的阿姨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大少爷,一楼那间客卧是——”
看到刑十朝自己摇摇头,又比了个手势,她赶紧收了声。
一楼的客卧是整座宅子里最大的卧房,平时是专门留给刑家旁系留宿的,一般不会接待外人。
察觉到大少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众人不敢多说一句废话。纷纷进屋各尽其责,想离可怕的大少爷远一点。
看着路当归被送进了客卧,邢珹对一旁的管事阿姨说:“让宋医生来一趟。”
管事阿姨隐隐擦了把汗:“……大少爷,宋医生今晚没值班,下午就回家了,我们打电话让他现在过来?”
邢珹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不用了。”他在床前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你们都出去吧。”
离开客卧,邢十非常自觉地关上了门,交代门外的人没事不要进来打扰大少爷。
管事阿姨犹豫着发问:“阿十,里面那位,是少爷的......”
看到邢十满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管事阿姨瞬间明白了。
交待完各项杂事,正准备带着众人离开,邢十的耳根突然红了半边。
他听到卧室里传出一声短促的泣声,细细软软,就像是小动物的呜咽。
--
床上的人浑身被汗水浸透,药效一波接着一波持续袭击着他的神经中枢,让他绷紧腰背,痛苦地喘息出声。
客卧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邢珹握着手杖的顶端,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
他唇线抿紧,眼神空洞,仿佛躺在床上的不是一个正在被药物折磨到痛苦不堪的人,而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
卧室里空无一人,没有人能够察觉到邢珹的异样。
在他身后的落地镜里,有一个狰狞的黑影,对着床上的人张开了血盆大口。
心中的那只怪物又开始咆哮怒吼,撕咬着想要挣脱囚笼的束缚。
喉咙深处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邢珹空洞的双眼渐渐有了焦距。
他再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
意识正在一点点涣散,感官的刺激却仍在不断放大。
路当归再也无法压抑身体里的药物反应,脚趾蜷起抽搐了几下。
他用手肘撑着床板,右手沿着腹部缓缓往下,颤抖着躬起了后背。
他马上就要不行了。
抬起朦胧的眼,路当归察觉到了床边投来的视线。
他这才恍惚地意识到,这间屋子里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名沉默的看客。
那人的身影掩隐在黑暗中,却像是一个喝茶看戏的观众,正在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作为一个大男人,自己帮自己解决并不觉得羞耻,可他怎么能在一个陌生人面前……
这人还不是别人,是他的老冤家邢珹!
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路当归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对着床边的人嘶哑出声:
“你……出去。”
说完这句话,他索性扭过头,闭上了眼睛。
半晌后,路当归听到身后传来柜门打开的声响。
一只冰凉的手停在他的颈后,然后缓慢地,掐住了他的后脖颈。
路当归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试图转过头,想要看看这人到底要干什么,却被邢珹牢牢扼住了后颈,丝毫动弹不得。
“……”
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什么,路当归松开床单,开始用尽全力地挣扎了起来。
他差点忘了,这人可是个险些就把自己掐死的疯子!
谁知道自己的脑子又缺了哪根筋,居然跟着这人来了邢家的地盘。这下好了,他就算被邢珹活活掐死,抛尸在他家的后院里,也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如果说邢家的人都是疯子,那背后这人肯定是最疯的那个!
牢牢抓住路当归的后颈,邢珹将路当归的肩背深深摁进被子,然后高举起了右手臂。
用余光瞥了眼墙上的黑影,路当归发现邢珹手里拿着一个刀状物。
那是……
路当归倒吸了一口冷气。
邢珹手里攥着的,是一把金属铁钳。
“你——”
没等他喊叫出声,背后人便扬起钳子,朝着他的脖子高高挥了下来。
--
猛地睁开眼,路当归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胸腔内持续已久的窒息感完全消失。
他又能正常呼吸了。
抬起手摸了摸脖子,路当归发现自己的脖子上缠了一层纱布,正往外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气。
他垂下眼,看到金属项圈静静地躺在枕边,已经从中间断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