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想半夜偷溜,哪想到,刚从东南角一处平时不怎么走人的出口出去,就迎头撞上了一支队伍。
荷枪实弹,一支剿匪的队伍。
*
队伍有七八十人,趁夜偷袭。
孙尚谦打扮得就像个偷地雷的,没走出几步就被这些人捉住了。
孙尚谦也?知?道了这些人的来历。
——无他,他看见了一个前些天还与自己在松涂县城一起喝花酒的家?伙。
那人是松涂县郑家?的护院,当时他们臭味相投,对方还无意中夸耀过,他们家?发了一笔大财,不但?做买卖赔的本钱回来了,就连少爷都新添了几个可心?有趣儿的小妾呢。
现在,那人的刀就架在孙尚谦的脖子上。
这群人是疯了吗?!
郑家?怎么会有这么多带着汉阳造*的正规军?!
——在孙尚谦的眼中,能带木仓的,就已经算是正规军了。
他的心?脏砰砰乱跳,眼珠四下乱转,脑子里?疯狂地打着如何脱身的算盘。
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他只要微微一动,那翻脸不认人的郑家?护院就拿刀在他脖子上一顶。
这一下子,就在他的脖颈上豁开一道口子。
吓得孙尚谦腿立刻便软了。
他被当做人质,带着走在最前头。
这些人看来是对山寨很熟悉的,几乎没费什么事,就从最外层摸进了寨子里?。
甚至有人在队伍里?悄悄聊天。
——盼着这一次“剿匪”过后?,每人分到钱后?能去吃上几顿好的。
孙尚谦心?中阵阵绝望。
他知?道,不论这些人是不是冲着“剿匪”来的,他反正是跑不掉了。而且一旦他失去最后?一点利用?价值,肯定会直接成为刀下冤魂。
漆黑的深夜,四下里?只有草丛中的虫鸣,放得极轻的脚步,和孙尚谦自己激烈而绝望的心?跳。
四下里?骤然亮起火把。
孙尚谦猛地抬头,拼命地推开挟持他的人的胳膊,顾不得脖子上鲜血横流,厉声尖叫——
“救命啊!!!”
“救命啊——有敌袭——!!!”
他充满恐惧的瞳孔里?,映出闪烁的火光,也?映出在下一瞬间便带着烈烈风声,朝自己面门而来的利箭。
四二年9月中,天气还很热。
的松涂县外白?马山中,发生了一场以逸待劳,以弱待强之战。
白?马山匪寨大胜。
白?马山的山匪们,也?第一次见识到了规范化军事训练的威力。
但?他们很快就惊恐地发现,他们的压寨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战场的最前沿去了!
从大当家?二当家?到潘大刚等人,全都吓得目眦欲裂。
且不说现在宁馥已经是整个寨子的宝贝,就说大伙对她的定位,套用?到后?世的游戏中,那就是妥妥的脆皮法师/奶妈啊!
这冲到前头去,刀锋木仓子可都是不长眼的,刮破一点油皮他们都心?疼啊!
不等白?马山众匪冲上去保护,便见他们的脆皮法师/奶妈已经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人。
她单手就能把那男人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抽空夺木仓、连击、掷木仓、换刀、劈人。
系列动作?。
数名敌人应声而倒。
再回过神来时,她已从激战中抢下三四个受伤的白?马寨山匪。
杀伤敌人七八个。
被宁馥“提”回来的是孙尚谦。
——他身上背着个小包袱,里?头是这些年积攒的全部身家?,搭扣系得死紧,倒是给宁馥提供了个方便的提手。
孙尚谦像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般,一时间竟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只紧紧地抓着宁馥的肩膀,一直到被带到安全地带,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火辣辣的疼起来,一个劲儿“哎呦”、“哎呦”地叫唤。
白?马寨本就有准备,就连紧急救护的土制急救包都准备了不少。
宁馥给孙尚谦脖子上的伤口做了包扎,转身要走,被他一把拉住。
他的就地一轱辘,直接从坐着变成了跪着。
“哐哐哐”就是三个响头,磕的头晕眼花,额角也?留下血来。
“救命之恩,我孙……”
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还没说完,就只看见宁馥的衣角在前方一闪,人已经冲得远了。
“我孙尚谦无以为报……”他低声把后?半句说完。
几个银元从他的包袱里?滚出来。
趁着大家?不注意,他赶紧把银元塞了回去。
*
白?马山这一仗,轻重?伤员二十人,没有死亡。
轻伤里?头还有一个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太激动了枪托砸伤了脚指头,另外几个是冲得太前跑得太快,失足掉进了自家?挖好的陷阱里?。
对方扔下了十来具尸身,跑了十来个,剩下的全做了俘虏。
他们实话也?说得很快。
——不说也?不行,松涂县就这么大点地方,哪怕是山贼,落草前也?是识得几个人的。
这波人实际是两队人马凑起来的。
一部分是的郑家?的护院,另一部分则是县上的保安团。
很好理解,“合作?共赢”的事。
郑家?干了亏心?事,听?说宁家?那个被推下山崖的小丫头居然还活着,自然无法安寝,思?来想去还是派人上山,想要灭口。
哪想到郑家?派上来的人没能得手,还惊动了整个白?马山匪寨。
最后?干脆和保安团达成了交易。
——郑家?要宁馥死,友情?提供已经摸清的山寨情?况,保安团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地打着剿匪的旗号,来做了郑家?的雇佣军。
谁想到,买卖没成,把命还搭上了!
俘虏都被带到了校场上。
他们都被粗麻绳牢牢捆住双手,再一个跟一个地栓成一串,一个都别想乱跑。
这些人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各个沉默着,如丧考妣。
白?马山是什么地方?
——这可是匪寨!
剿匪这事儿,不是你整死我,就是我整死你!
山匪可不是和你讲规矩的人,没有那一套不杀俘虏的道理,更何况,还是他们先?摸到了人家?的老巢里?,打算对人家?赶尽杀绝。
易地而处,必然要斩草除根。
他们都是受雇而来,不过为吃一口饭而已。
他们这群人里?头,有郑家?的家?丁,也?有保安团的小兵,也?有带队的小头目。
这年月生存不易,给人看家?护院、在保安团当兵做炮灰,都是一样。
不过是找个不易倒的靠山,做一条乱世家?犬而已。
白?马山的山匪们也?全数到了。
他们兴致勃勃,刚刚完胜一场大战的热血还未消退,只觉得自己还能以一敌三、以一当百!
甚至好些没能亲手斩杀一两个敌人的,吵闹着要那这些怂货试试手。
这群王八羔子,他们白?马寨不过是想消停过日子罢了,他们偏要来找事,以为牙口好就能啃下硬骨头?!
他们的战意沸腾,校场上的俘虏无不瑟缩。
但?宁馥提出的下一个“活动内容”,再一次让山匪们对感到迷惑。
那是一个他们从来没听?过的词儿——
“啥是个诉苦大会?有啥可说的,大伙不都是那点儿事嘛!”
“是啊,这有什么意思??大家?都一样。”
“我听?夫人说,这、这叫什么阶|级教育?”
……
“什么叫阶级?”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来晚啦。
今天发生很多事,想说的话很多,最后反而无从说起。
先烈前贤,都如火炬,燃烧自己,去照亮他的时代。
我们是被照亮的一群人。
也希望每一个平凡的我们都可以在时代需要的时候,成为薪火。
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锻炼,好好吃饭。
都要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