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春凤有些恍惚。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台阶,只要轻轻一跃,她便能逃脱这般境地,便能继续安安稳稳在清风派修行。
只要......只要轻轻的将一切推到孟瑶身上。
一道道目光投射到她身上,空洞却锐利,她仿佛又回到昨日的雾色林间,群狼环伺。
面前是一道选择题:与狼为舞,亦或做待宰羔羊。
为首的女子饱含鼓励的眼神直打在她身上。她嘴角含笑,目含期冀,仿佛带着蛊惑之力。
恍然间,脑海间浮现出一个白衣女子,破雾而来,即使被拖入血污之中,也能如沙华花般绽放。
黄春凤猛然侧目,避开暖烟的目光。她望着沈寻,亦或说她望着堂间那张“清正”牌匾,“不,是我私入山林。孟师姐为了救我,才被狼妖围困。此事与孟师姐毫无关系。”
暖烟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伏地认罪的黄春凤。
明明已为她指了一条明路,她却偏偏不走。孟瑶即使被惩戒了也仍旧是七星阁的大小姐,而她——黄春凤,她什么都不是。难道她指望各位长老为了一株可有可无的杂草一时心软吗?
如此愚蠢。
“外门弟子黄春凤,无视纪律,险酿大祸,今逐出清风派,以儆效尤。黄春凤,你可认罪。”
沈寻一言如同惊雷,饶是黄春凤已经有所准备,却仍然觉得心撕裂般的疼痛。
她回忆起那日。
她背着鼓鼓的行囊,从爹爹粗糙的大手中接过沾着泥土的几块碎银。爹娘似乎有千言万语饱含在眼中,最终却化为一句:“我们家凤儿要努力啊。”
爹娘,春凤对不住你们。
她匍匐于地,咸涩的泪水染湿单薄的粗布衣。她哽咽着嗓子,一字一句都让脑中阵阵嗡鸣,“弟子认罪。”
殿内氛围极其压抑,空气犹如凝滞。大殿门外传来清晰的马靴声。
孟瑶一身赤色戎装出现在大殿之外,背着光仿佛阴气四溢的杀神。众人下意识让出一条道来,皆是静静地看着她步入殿中,她缓缓站定。
“孟瑶妹妹,你怎么来了?”暖烟只觉得脊背发毛,不知道孟瑶刚才听到了多少,她急忙道,“春凤已经认罪了。孟瑶妹妹见义勇为,勇斗狼妖,着实让人敬佩。”
“春凤擅自离队确有其事,确实无可辩解。”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根本看不透孟瑶的想法。她拼死救下黄春凤,却又弃之不顾,就犹如对待一个玩具,挥之即来,厌之即弃。
“弟子只想问,黄春凤离队,可有人问过为什么?”
孟瑶抛出问题,大殿上一片安静,众人静默无言。孟瑶也不觉得尴尬,紧接着就将枪头指向暖烟:
“暖烟姐姐,你可还记得春凤走前,你说过什么?”
仿若审判一样的目光直直钉在自己身上,暖烟瑟缩着躲避孟瑶的目光。
“如果你不记得,我不介意帮姐姐回忆一下。”
一块传讯牌在孟瑶手中晃动,她举高对众人道:“那日扎营,众人相谈甚欢,我恰恰听得一句话。姐姐说,春凤与其修仙,不若早日嫁人,接济家里。”
暖烟心头一紧,自己对黄春凤说过的话再次浮现在脑中。她知道这也许就是压垮春凤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不止她说了,大家不都这么认为吗?
她回头看向众人,却触碰到四处躲闪的目光,他们一个个仿佛事外之人,暖烟暗恨,却又不敢拖众人下水,只能讷讷道:
“我......我只是想给春凤一些建议,我没有多做他想。”
孟瑶轻蔑一笑,眼带讽刺,“你怎么不去嫁?你一届孤女,只不过是幸得师父收留,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又或者说,暖烟姐姐觉得嫁人比修仙好?那姐姐大可不必忧心,虽然你出身低下,但妹妹定然会给你找个好归宿的。只是不知道姐姐要什么排面的?”
暖烟气得嘴唇直抖,怒指孟瑶,“你为何要羞辱与我?”
“我没有啊,我只是想满足姐姐的心愿,可没有多做他想。”孟瑶瞪大眼睛,一副无辜迷茫的眼神,有样学样,“姐姐如此优秀,怎么样也要配一个能吃得起肉的人家吧。”
暖烟涨着脸摇头,瞪着孟瑶,气得眼泪扑簌簌掉。
孟瑶冷下脸,“你觉得我羞辱你,那将心比心,你的话是不是对他人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