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紧盯着滚动的圆珠,圆珠骨碌碌滚动着,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声清晰可闻。
四周静悄悄的,石壁后的黑影仍旧安静的蛰伏着。
“似乎,没什么事。”
却只有安如初一人极其紧张。
圆球内的影子仿佛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惊吓,骤然收缩,像死了一般缩成个极小的圆球悄然不动。
莫名的恐惧与不安如潮水般吞噬淹没了他。
那个黑点突然动了,在球内弹动着,一收一放仿佛搏动的心跳。玉球就像被无形的手控制一样,突然在地上划动起诡异的弧线。
耳边响起凄厉的尖叫,在空荡荡的山洞里回响,仿佛百鬼在哭嚎,直催的人头痛欲裂。
石壁后的黑影仿佛被激活,像蛇一样骤然舞动起来,互相缠绕着疯狂的敲击翠绿的石壁。
“啪嚓”
单薄的石壁上显出放射线般密集的裂痕,丝丝缕缕的绿色液体填充着空隙,逐渐渗透出来。
安如初忍着脑中尖锐的痛意,将暖烟拨到身后。纯白的灵力顺着掌心溢出,形成一面护盾将众人包裹在里面,“撤退。”
话音刚落,单薄的石壁就已经支撑不住彻底支离破碎。
石壁原来是半透的白色,仿佛一个储藏器皿一样灌满了绿色的液体。液体中浸泡了无数的若曼陀,它们亢奋的招摇舞动,像蛇一样随着倾流而下的滔天巨浪向众人飞扑过来。
安如初的防护并没能撑多久,众人甚至尚未撤出峡谷便已经被张牙舞爪的洪水冲破。
众人被翠绿奔涌的洪水裹挟着,耳边是水浪翻腾的气泡声,四周是飞窜的若曼陀。若曼陀横冲直撞,伸展着尖锐的枝条,将防备不慎的人捅穿。
他们扯着嗓子呼号着,像一块腌渍的腊肉一样穿在枝条上,跟随着若曼陀飞速的向前推进,转眼就被撞击挤压得支离破碎,成为一团团模糊的血肉,将附近的潮水染成鬼魅的色彩。
孟瑶小心的躲避着飞驰而来的藤蔓。在混乱的场景中寻找暖烟所在的方位。
她竭尽全力向暖烟游去。
少女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在翻涌的波涛中浮浮沉沉。却是浑身连个血口子也未见到。全凭着身为主角的气运随波漂流。
孟瑶一把攥住她的手,一根金丝自掌心间生长出来,自觉的将二人的手腕紧紧扣死。
孟瑶这才略微放松紧张的心情,放任自流的随着暖烟一道浮沉。
脚腕被猛然搭住,孟瑶吓得一个激灵,回头只见顾松、常青青二人亦是游到她们身后。手中长剑紧握,上面还有残留的藤蔓碎屑,显然是赶来保护二人的。
却殊不知,如今凑在暖烟身边,他们四人才是最安全的。
孟瑶刚想对他二人比划点什么,却发现翠绿的河水自下而上翻出汩汩的白泡,下一秒洪水仿佛一辆加速列车,极速向前奔涌起来。
耳中的嗡鸣声越来越响,尖锐到就要刺破耳膜。
巨大的嗡鸣骤然消失,世界突然安静了。
*
眼前是郁郁葱葱的碧色,山林间鸟语莺啼,花香遍地,清澈的溪流贯穿峡谷潺潺流动。
土灰色的裤脚高高卷起,她赤着脚站在河水中,冰凉的河水抚过的小腿。
她低下头,河水中倒映出一张极其丑陋的人脸,绿豆般的小眼睛,却配着肥厚干裂的嘴唇,枯燥而稀疏的头发干结在头上,扎成两个可笑的揪揪。
这是我?那我是谁?
“你个丧门星!我叫你洗衣服,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高声呼号,声音高亢,甚至带着破音。
她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一个巴掌呼啸而来,紧接着就是脸上火辣辣的疼。她被打得跌坐在河水中,蜷缩成一团怯怯的看着眼前眼角高吊的妇人。
“阿瑶!”
她的头仿佛针扎一般的疼痛,记忆呼啸着涌入脑海。
阿瑶?
对啊,自己叫阿瑶。
她是阿瑶,自幼长在翠河村,孟寡妇是她的娘。她一出生就克死孟老爹。孟寡妇带着她改嫁给了王猎户,于是他又有了个弟弟叫阿金。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阿瑶胸口一闷,被一脚踢翻在河水里。冰冷的河水淹没了她,灌入耳鼻喉咙,封住了七窍,让她难以呼吸。
她被猛地拖出水面,清新的空气充斥鼻腔,她顾不上吐出嘴里的水,张开嘴大口地呼吸,胸口猛烈的起伏着。
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呼唤。
孟寡妇抄起河边破旧的木盆,往她面前一丢,也不搭理痴痴傻傻的女孩,扭着屁股钻进男人怀里,腻腻歪歪的缠着他回去。
阿瑶低下头,浑然不觉自己一身已经湿透,只是傻笑着坐在河里搓衣服。
等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晌午,篱笆院里已经燃起袅袅炊烟,饭菜的香味四溢而出。
她把衣服挂到竹竿上,舔着干裂的嘴唇蹲在厨房门外,偷偷地打量着里面的忙碌的爹娘。
一群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在院里飞奔,玩着官兵捉强盗的游戏。脆弱的衣架子挡不住孩子的拉扯,轰然倒地。
阿瑶跑到散倒在地的竹竿边,怒气冲冲的对他们举起拳头,最终却只是丧丧的垂了手呆呆的看着地上脏兮兮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