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
顾承谦摇头笑起来,也不知是?觉得她说得好,还是?不好。
满楼都是?喧嚣,昆山腔激昂。
一声夹着狂喜的呼喊,终于由远而近,传了过来:“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这声音,夹在锣鼓声里,并不很明显。
听着,只觉得隐隐约约,甚至很像是?一种错觉。
可这一刻,整个刚才觥筹交错的影竹楼,除了台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戏子们,竟全都安静了下来!
顾承谦一下有些恍惚。
永宁长公主则是?眼前一亮,一下就站了起来,朝着戏台子上一摆手:“都停下!”
一瞬间?,响板停了,鼓声歇了,笙箫断了……
于是?,那一道声音,就变得真?切了起来,眨眼便?已?经到了影竹楼门外。
“大公子回来了!”
“启禀老?爷,大公子回来了!”
传话的仆役,早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却是?一片的红光,双目也炯炯有神,一路直接跑到了顾承谦跟前儿来。
顾承谦没说话。
永宁长公主却是?大袖一挥,忙问道:“回来了?见着人了?在哪里?”
“回、回来了,刚才在门外。万管家着小的先来,给老?爷报信儿。估摸着大公子一会儿就来!”
仆役差点就没喘过气来,不过还是?尽量清楚地,把?事情给说了一遍。
永宁长公主一时便?笑了起来。
周围无数人,在听清楚之后,竟都忍不住开了怀,有人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公子可算是?回来了!”
“哈哈,昔年治理水患,还是?大公子帮的忙!”
“六年不见,拜帖也不回,我还担心他?要出家了。哈哈,总算是?回来了,真?是?要吓煞我了!”
“恭喜老?太?师啊。”
“恭喜老?太?师!”
“恭喜太?师了……”
一群人连忙向着顾承谦道贺。
顾承谦却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明明分不清对错,甚至觉得他?顾觉非合该千刀万剐,可这个时候,脸上却忍不住地露出了笑容来。
他?起身来,连连向着在场的诸多同僚拱手:“多谢,多谢了……”
楼下是?一派前所未有的热闹场景。
楼上虽没那么夸张,可两侧一些年轻些的官家小姐们,也都露出了惊喜的神态,甚至有不少开始窃窃私语,更有甚者,暗暗地尖叫起来。
就连一些二三?十年纪,已?嫁为了人妇的,面上竟也有隐约的激动。
七嘴八舌的说话声,一下就淹没了整个二楼。
陆锦惜手里端着一盏江南凤团雀舌牙茶,一眼扫过去,便?见得有人已?经好奇地向着下方探头去看,也有的矜持地坐在原位,可脸上却都有了一抹娇羞的神态……
想来,是?想到了传言中的顾觉非。
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意?淫又?不犯法。
只不过么……
她耳闻着下面官僚的盛赞,眼瞧着上面娇客的期待,心底竟然没什么波动:世上哪里有人能完美到这个地步?
见着这场面,她只觉得太?虚,也太?过。
一时之间?,陆锦惜倒有些奇怪的置身事外之感。
她瞅了一圈,终究还是?收回了目光,把?茶盏放回了桌上。
一只手点着那茶盏上精致的松鹤图,一只手手肘则搁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指撑着额头的边缘。
戏停了,没了那一股热闹劲儿的刺激,困倦便?慢慢地袭来。
陆锦惜掩唇小心地打?了个呵欠,只歪着头,等?着那一位顾大公子的“粉墨登场”。
众人也没有等?上多久。
约莫只过了半刻,外面探看的下人便?飞快地跑进来禀:“老?爷,大公子就在外面了!”
楼下顿时一片振奋,甚至有座次本就靠外的人,干脆迎了出去,站在门外看。
楼上更是?一片低低的惊呼之声。
也不知道是?谁先从外面的窗上探出头去,一下便?惊喜地呼喊起来:“真?的来了!你们快看!”
谢襄铃本是?个矜持自负的。
可架不住近日来,父母在婚事嫁娶之上,总谈及顾觉非。她也觉得,以自己的容貌与出身,满京城也就一个顾觉非能入她眼。
如今未来的夫婿,很可能就在下面,她岂能忍得住?
只有片刻的犹豫,谢襄铃便?跟着坐在窗外,向着外面看了出去:初时只能瞧见那远远的长廊上,走来一道深青的身影。
身材气场,昂藏里藏着飘逸,飘逸里又?有几分沉稳,竟比影竹楼周围栽的这一片翠竹,还要挺拔。
还没看见脸,谢襄铃的心便?已?酥了一半,竟如小鹿一般乱撞起来,带得她脸颊一片飞红。
可她完全无法控制。
等?到那人影走近,一张脸也慢慢露出来的时候,谢襄铃忽然便?听不任何声音了……
楼下,久候的文人与官僚,立时上前去寒暄问好,她听不见;
楼上,身边的其他?官家小姐们那隐隐藏着激动的声音,她也听不见。
只有那擂鼓一般的心跳,还在她胸膛里撞击……
正当中坐着的陆锦惜看不到下面。
她只听得靠窗那边一阵压抑着喜悦的惊呼,接着便?是?影竹楼门口一下热闹了起来,竟是?刚才迫不及待出去的那一行人的寒暄。
“可算是?又?见大公子,别?来可无恙?”
“劳李大人关心,觉非安然无恙。”
“六年不见,顾老?弟神采更胜当年啊!”
“常先生风采亦不减当年。”
“让先,哈哈,差点还以为你真?的当了和尚去……”
“家有牵挂,万万不敢,六年来,也劳庭木兄记挂了。”
……
一声连着一声,一个比一个欣喜激动。
听着,竟像是?工部尚书李文朗,杭州书院的院长常建之,甚至翰林院如今的掌院学士吕如梁……
而答复他?们的声音,则带着几分愧疚,几分感动,似乎是?为了这六年的音信全无,也似乎是?为了朋友们这样真?挚的关切……
陆锦惜一听,只觉得这一道声音,淡泊清雅,沉着冷静,好似静水深流,自人心间?慢慢地淌过,将一切荒芜的杂念都带走了。
隐约间?,是?故人重逢,物?是?人非……
甚而,岁月流变。
她一时有些怔住。
下面的寒暄声,并未持续多久。
所有人也都知道,应该把?道给让开,让这一位六年不曾归家门的大公子,先进去拜拜已?年迈的老?父。
于是?,陆锦惜终于也看见了。
那一道身影。
宽肩窄腰,修长昂藏。
锦缎青袍在里,玄青鹤氅在外。
银色的绣线在对襟和袖口领口边,都留下了祥云的绣纹,衣袍上的竹叶暗纹,在这一刻,竟是?无比地契合了“影竹”二字。
人走进来,似朗朗挺拔的一支竹。
恍惚间?,竟觉得眼前好似有竹影摇曳,割碎了天光,洒落在他?身上。
缓步而行,他?穿过了堂中留出来的夹道,到了默立的顾承谦面前。
于是?,那一张先前都没看见的脸,便?正正好,对着她们这一面。
长眉墨画,鬓若刀裁。
挺鼻薄唇,偏偏唇角有一点轻微的弧度,不很明显,却立刻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平易,调和了他?过于出色的五官带来的冷清与锋锐。
无比协调,趋于完美!
他?浑身上下,每一个部分都好似天成,没有一个地方突兀。
不过是?行,还是?站,都有一股浑然内敛的温润。
一眼看过去,竟然也不会率先注意?他?的容貌,反而会他?表现出的气度所感染,所征服。
他?像是?天生的仙神,可并不疏离。
旁人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与他?之间?的差距,知道他?与寻常人完全不一样,却反而生出亲近之心,不会不敢接近。
不多不少,不蔓不枝。
一点误差都没有!
这个度,掐得实在是?太?准,也太?妙了!
那一瞬间?,陆锦惜只觉得自己搁在茶盏边沿的手指尖,好似被什么东西舔过一样,猛地一颤。
一种极难言喻的感觉,顺着指尖,爬上她心头。
熟。
这个感觉,她熟啊!
陆锦惜微微眯了眼,眸光在狭长的眼缝里潋滟,拉开的唇角上挂着一点隐约极了的笑意?。
原以为是?个天衣无缝,翩翩君子。
不曾想……
“千年的老?妖,道行不浅,玩得一出好聊斋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看到有人猜对了戏和现实的对应,发了个大点的红包,注意查收哈。
本章继续随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