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宁没想到他会突然坐在自己对面,她乌溜溜的眼睛有点惊讶地看着他,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后,她才小声问:“怎么,你也没吃饭么?”
修长的手指拿起一只小瓷杯,霍珏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尝了一口,眉间微皱,这酒好是好,只是未免太过寡淡,不如边塞的烈。他黑眸紧紧盯着对面的小姑娘,见她白玉般的脸上满是不安,他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儿,便道:“我逗你呢,别放在心上,你吃你的,我就蹭你点酒喝。”
姝宁松了一口气,狗腿地给他又斟了一杯酒,笑道:“这位公子您客气了,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霍珏。”
“那您是那位老夫人的?”
“她是我母亲。”霍珏放下酒杯,笑着问,“姑娘叫甚么名字?不知我母亲与你说了甚么话?可否方便告知?”
“我叫姝宁,静女其姝的姝,安宁的宁。”姝宁也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令慈只跟我说让我待在这个房间里等人,说我怎么着都不可以离开这里。”
霍珏不禁疑惑,“姝宁姑娘,敢问你是哪个府上的千金?怎么会如此听从我母亲的话?”
脑海中闪过一段记忆,姝宁下意识地说:“我从小无父无母,被一对庄家夫妇收养长大,很多年前养父就离世了,只有养母与我相依为命,天有不测风云,前不久养母又得了重病,为了给她筹钱看病,我、我就把自己卖到了霍府里……”
霍珏闻言一愣,眸中探询的意味也稍有减少,就继续听到她道——“我想着能在将军府里做个丫鬟挣点月钱,就可以让养母的生活过得好一些。”
“你出来了,谁照顾你养母?”
姝宁面有愧色道:“我把卖身的银子交给了邻居朱二嫂,拜托她帮忙照料阿娘……”
霍珏问:“你来府里多久了?”
“十天左右。”说到此,姝宁不由得低下了头,“三天前,我清理好后院西厢房的浴池出来时,正好碰到了霍老夫人,她盯着我看了片刻,然后就对我说了那些话,让我今天在这里等人……”
“霍公子,您就是赫赫有名的霍将军对罢?”姝宁小心地抬眼看他,语气里满是崇拜,“我之前经常听人提起你,说你年纪轻轻就立了许多战功,十七岁那年就单枪匹马击杀了敌军的首领,可威风呢!”
霍珏眼皮微动,他唇角微勾,引得浓密的胡须轻颤,“这些传言你也信?”
姝宁仰起小脸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信,怎么不信?”
霍珏却倏地凑近了她的脸,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所触之地,一片细滑,他恶意地朝她脸上吹了口气,淡淡的酒香夹杂着陌生的热气拂在姝宁脸上,让她的脸蓦地一红,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那你就没有想过,霍老夫人为甚么让你在这等人?还是等一个血气方刚、刚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壮年男子?”
他低低的嗓音和着酒气让姝宁的耳朵有点发烫,她几乎屏住了呼吸,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两人近在咫尺,她这时才发现,他虽然长相粗犷,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漂亮,黑幽幽的像一汪深潭,让人忍不住陷进去。
“吓傻了?”霍珏突然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豪爽地笑了起来,他低沉的笑声从宽厚的胸腔发出,明明两人相距还有一段距离,但姝宁却觉得那笑声震颤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不由得紧缩,尔后再极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种感觉很陌生,让她莫名地有些害怕。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忘记自己此时正坐在圆凳上,她一个不小心便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虽然地面上铺了一层厚毯但她还是觉得屁股一阵疼痛,脸也跟着皱巴了起来。
霍珏:“……你怎么这么不禁逗?胆儿太小,得练练。”
姝宁敢怒不敢言,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丫鬟,可不敢跟对面的大将军犟嘴……她揉了揉屁股,乖顺地站在一旁,听候他的吩咐。反正卖身契都签了,她养母的病也在好转,她就努力地做好本分,做个出色的丫鬟罢!
“我刚才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霍珏漆黑的眸子含笑盯着她,手指还一下下把玩着浓髯,一派悠闲。
姝宁一时没反应过来,迷糊地问:“甚么?”
霍珏笑容更大,“你觉得我娘派你在这儿等我,是为了甚么?”
“让我做公子的贴身丫鬟?”姝宁小心猜测着,却见他的神情毫无变化,只好继续补充道:“老夫人肯定是觉得公子在边塞带兵打仗非常辛苦,所以才派奴婢来伺候公子,让您在府里的日子可以过得舒坦些。”
霍珏却冷冷一笑,“怎么,你觉得你一个才来十天的小丫头片子就会了解我的喜好?谁给你的自信?”
姝宁被他说红了脸,心内忐忑又委屈,声音也耷拉了下来:“是……公子教训的是,奴婢妄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