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裴长渊的房内出来,初久在周围看了一圈,没瞧见闲大胜的人影。
万空阁素日里无人靠近,且晏且南和夏初然都在膳房里忙着不会过来,然而在这查看字条,指不定会有什么突发情况被谁看到,初久留了个心眼,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拿出纸条。
刚进了房间,地熊就从乾坤袋里跳了出来,一副在乾坤袋里闷得快发霉的样子,抬起爪子挠挠脑壳,再伸伸懒腰,随后熟练地跃至床上,扒拉开被褥,从被子底下拉出一包油皮纸包着的包子——这些日来地熊已经学会了跑去膳房偷拿东西,再藏到被子里存食的操作。
初久正粗略地扫看纸条,余光就瞥见自己叠得整齐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扒拉开,而那只动不动就往天敌身上凑的地熊,正好死不死地趴在床上,用两只前腿展开油皮纸,分别两条腿搭在两侧,缓慢而优雅地嗅了口肉包香,然后用鼻子拱一拱,再伸出舌头舔一舔……
初浅两步冲上前,将?它的耳朵并着提拎起来,另外一只手快速地将油皮纸包好,立马给了地熊一脑锤。
“都和你说了东西不能藏在被子里的!”
地熊眼巴巴看着初久抢走了它的包子,当即委屈起来:“呜呜呜,呜呜呜,包包!”
初久:“…………”
它眨巴眨巴眼睛,双眸湿漉漉地看向初久,朝她撒娇:“亲亲娘亲,包包!我吃!”
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再配上那张刻意撒娇卖萌的小圆脸,盯着这张才到清云观就胖了一圈的某熊崽子,初久只觉得气梗到喉咙里。
在清云观的这些日子,地熊四处撒野,渐渐的也适应了自己是一只兔子这一事情,又因为得到了裴长渊的认可,可以在这附近乱跑,于是一天到晚就没有几刻初久能瞧见它。
这地熊乱跑吧,只要它小心一点,初久也放任它,可它自从在某个夜里跑出去玩耍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裴长渊穿着外袍出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跟了上去,谁曾想裴长渊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结果是为了去膳房吃点点心,在发现地熊时还突然好心爆棚的把点心分了两块过去。
结果。
地熊就学会了半夜跑出门,和裴长渊“狼狈为奸”,合同作战,每晚都给膳房大清洗。
吃不完的就打包带回来,但又怕被初久瞧见被骂,每次都给藏在被子里,导致每晚初久躺下入睡前,都会闻到一股让人窒息的肉香。
初久:“…………”
#我觉得红烧兔肉可以提上日程了呢#
#真的#
被初久这么指责着,地熊眼睛也没有一刻离开肉包,呜咽声渐渐的小了许多,到最后就只剩初久一个人的声音。
初久说着说着察觉到不对,停下来一听,全是地熊在吞口水的声音。
她又好气又好笑,手里拿着肉包做什么都不是,索性先把肉包放到桌子上,让地熊吃完了再说。
地熊一落到桌子上,二?话不说立马把肉包子隔着油皮纸一齐护到了怀里,打起十二?分警惕,生怕初久再抢走它的吃的。
和初久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一会儿,它又小心翼翼地将肉包子放回桌子上,伸出小爪子拉了拉初久的衣袖,作出讨好的样子:“喜欢!”
初久分过去一个眼神,心中好奇它要做什么,然而表面巍然不动:“喜欢什么?”
“肉包!”
初久:“…………”
初久轻轻吸口气,嘶。
然后问:“那你不喜欢我吗?”
地熊赶紧点头,它这时候以及基本能听得懂人话了,而且也会在别人说话时学一点,不过在经过初久反复的提醒后,它已经养成,只会在初久面前说人话的习惯了。
不过今天居然在晏且南面前也口吐人话,实在叫人意外。
还有七分警惕。
初久心想,还是得再警告几次,省得下一次地熊一个不小心,对别人也说人话了,那到时候引来的麻烦,可不止今天这么简单。
地熊这边还在犹豫,它很喜欢初久,也很喜欢肉包,但是要让它把肉包给初久,那实在太难了。
可是地熊又不想让初久生气伤心。
于是它想来想去,最后想出一个办法。
它放开肉包,上前拉了拉初久的袖子:“肉包,肉包!”
初久想看它会使什么把戏,应和着说:“对,我想吃肉包。”
“膳房,好多。”地熊非常认真地冲初久说,“去拿!去拿!”
初久:“…………”
地熊觉得自己这个计划真棒,眼眸也笑弯了:“一起吃!”
初久无奈又好笑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然而心里很心塞,她就不该有什么期待的。
她怎么能期待这越长越像裴长渊的护食崽把自己的食物让出来?
算了算了。
初久一边摇摇头,一边又拿起了那张纸条,桌子上的地熊还不明白这算了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初久像不太好意思去吃似的,又怕她过来抢自己的,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见初久并没有起身拿肉包的动作,便赶紧抱起一个肉包,三两口快速咽下肚子,全程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初久,初久一个抬手的动作都会让它警惕地抱紧肉包。
然后等初久放下手,它便享受地深吸一口肉包香,嘿嘿地流了一桌口水。
肉包很快就被地熊三两口咽下了肚,初久也很快看完了纸条上的字。
看完时,初久的唇角捻了抹无可奈何的笑。
原来是闲大胜早些时候得知初久要去参加交流会,经过一番打听知道是要比武的,心想着这是自家兄弟的弟子,得好生照顾着,就花了几天的精力,给她收集了对方的底细,包括一些外门派的,都简单地写了对方拿手的招式和薄弱之处。
虽然并不需要这种?东西,但初久看着,心里倒是升出一股暖流,唇角也不自觉地勾出了笑。
索性拿到纸条,她心里也有了些数,更加确认这些人打不过她,便将纸条揣回兜里,让地熊自己在屋里待着,便跑去找闲大胜道谢去了。
闲大胜表示这些都是他分内之事,要她切莫再提,尤其是在裴长渊的面前——要让他知道闲大胜平时不好好完成功课四处溜达,那可不是一桌好菜就能哄好的。
深谙裴长渊脾气的初久和他会心一笑,接着迎回夏初然和晏且南,几人吃过晚饭后便休息,隔日便是交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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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流会起,人头攒攒。
比赛是抽签制,谁想上去抽就上去抽,抽到谁就是谁,谁赢了就接着往下抽。因此大部分人都坐在台下,一边是好围观比武,一边是等着好上台。
初久运气不太好,第八个的时候就被抽了上去。
对方是外面小门派的一个大徒弟,生得还算端正,穿着身青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而一起手就是个防御的招式。
做为闲云君的首席及大弟子,外面传言各异,反正把她传得是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天选之子,万年一遇,总之很不平凡,因此大多数人看到初久,第一反应就是要防着她。
初久对这个陌生男子不感?兴趣,索性取了剑来,开头三招直逼而入,毫不废话也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
身体随着动作转动时,视线随意扫过人群,一扫之下,无意间看到个戴着诡异面具的男子,长身玉立,即使站在人群队伍靠后的位置,也格外的扎眼。
她脑海里疑惑了一瞬,觉得那图案格外熟悉,然而出神不过一瞬,又被一道剑鸣拉了回来,她反手一挡,将?对方刺来的剑结结实实卡在剑柄处,手腕一晃,便将对方的剑震落下地。
对方剑落,还没待去捡剑,脖子便是一冰,他动作微僵,随后只得扯出苦笑,缓缓地挺起身,拱手道:“是我输了。”
初久同回:“承让了。”
视线又是往底下一扫,这时却不见那人身影。
人群中一阵沸腾,吵闹声如煮开的水似的,那戴着面具的人藏在树阴之下,望着台上亭亭而立的身影,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初久很快将视线从台下收回,然而这时锁定到人群里一道熟悉的身影。
南吴正踮起脚尖,满眼热怔地望着初久,眼中的热度生怕初久注意不到似的,见她赢了,鼓掌的劲儿比谁都要大声。
待见那男子下台,初久往底下扫过一圈,他又急急忙忙将?身体一矮,生怕被初久瞧见。
他这次是央求着秦温纶给药才上得来的,这次外门派进来格外的严,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掩盖住自己身上的魔气,好不容易进来了,又因为长得太可爱被拉着问这问那,直问得他脸色通红,到晚间要睡下了都没能消。
而一想到对方明明和自己立场相背,身为敌人,居然被正派人逗得脸色通红,他转儿又气自己不中用,这情绪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挨到清早,就急急忙忙到练武场等着了。
初久自然是望见了南吴,心里微微一惊,不过碍于现在的场合没法下去找他,初久心里只能干着急。
南吴出现在这里,肯定是秦温纶授意的,大概是为了提醒初久不要忘记自己的目的,可她才来不久,哪有机会拿得到裴长渊的药方,她本还想着等比武赢了,让裴长渊给她送点东西。
以裴长渊这个性子,指不定会丢给她钥匙让她自己挑,或是开了房间,反正只要拿得到钥匙,她就有机会进去找。
可谁知道在今天秦温纶居然会把南吴叫过来,这不是摆明了要分她的心么!
初久一边瞪向方才看到南吴的方向,一边又暗暗气恼,秦温纶平时也不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怎么这时候这么着急?难不成他还在怀疑自己会反水么?
想到这里,她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角。
接着要初久抽纸条比武,初久随意拿起来一张交给掌事,对方念出个没听过的人名,接着就有个人上了台。
初久打得干巴巴的,心里都在想着南吴的事情,好在她本身底子好,虽分了心但动作并不含糊,接连挑了七八个对手,都是在十招之内就打败了的。
在把最后一个撂倒之后,现场爆发出一阵喝声,鼓掌比方才还要汹涌。
初久简单地拱了下手,把对方请下了台。
气氛越炒越热,这边某人的眼也越发的红了。
菱夭几乎是本能地握住了银针,手指缓慢地磨着针身,就像是磨着一把利剑似的。
看初久越得意,她越觉得那面具人说的是事实。
这群人里多少武功高?强者,在十招之内都被她打败,她哪来的能力如此轻松?兴许是闲云君给了她什么功法,可再如何,她也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精进许多。
她内心越发紧张,如此下来,自己是铁定不可能打得过初久的。
可是这又如何让她甘心?
她贝齿磨咬着薄唇,黑了一张脸,正凝神望着台上,却不曾想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到她的身侧,用一种?极为蛊惑的低音说着:“你再仔细瞧瞧,其他人不知道她如何打败的,你还不知道吗?”
是了,她就是靠着这神秘的银针,若不是这银针,她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在场如此众多的人。
菱夭本能地小声回答道:“我当然知道!她是用银针作弊了的!”
然而说完却打了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像被踩中了尾巴似地一跳,头也跟着往后一扭,却见自己的身后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
根本没有什么人靠近过她,一切都是她自己。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菱夭只觉得突然一冷。
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过武断,然而不等她再多思考几分,周围又是一阵欢呼声。
她急忙抬眼望去,却见另外一个挑战者已被初久狼狈不堪地掀落下台。
在比试的全过程中,初久连步伐都不曾大动,光靠着几招化劲为绵,几眼之内就看透了对方的薄弱之处,迅速地对对方进行针对性的攻击,速度地结束了这场打斗。
在一阵惊叹和赛终的锣鼓声中,初久噙起淡淡的笑,礼貌道:“承让了。”
输者也是个小有门派的大弟子,他无奈地从台下站起来,尴尬又狼狈地回以一笑,道:“初姑娘真是武功绝才,在下认输。”
两人一顿商业互夸,也不落了对方的面子,看得裴长渊一派得意,视线时不时挑衅地看向尊主,尊主顿觉无语,心想要不是你得了个天赋型的弟子,以你的教?学能力,能教到这个地步?
不过说起来……这个弟子的天赋,也实在叫人叹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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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夭见着初久连赢十局,眉头拧得越发的紧,这时她视线追着下台那人看去,见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抬手摸了下脖子,似乎都觉得那是因为初久方才对着他们使了暗器。
而这么一瞧,她视线扫过去,竟是见了许多个弟子都以手捂脖,好像那里有什么痒了一下。
她当即越发认定,觉得这肯定是初久使了暗器没跑了!
这等使了暗器赢得比武的烂招数,居然出现在清云观中,还是闲云君的首席弟子身上!实在是侮辱了清云观的名声!
菱夭暗暗咬齿,决定定要在这比武台上,拨开初久的真面目,让她无地自容,被赶下山去!
然而一早上初久都没有抽到菱夭,转眼就到了午膳时间,掌事上前道了比武结束,众人还沉浸在比武之中迟迟未能回神。
初久将?剑一收,视线快速地在人群里去寻南吴的身影,但只来得及瞧见抹矮小的身影在几个人之间快速穿行后,接着就消失了身迹。
初久赶忙想追,却被裴长渊叫住,领着她一同回去吃饭去。
初久只得将?视线回收,心想等吃完饭再去寻南吴也不迟。
回到万空阁,裴长渊夸了她几句,又送给她一颗恢复体力的药,让初久吃过饭后便服用下去。
这边夏初然一早上都跟着晏且南看初久比武,虽然不太懂得这些,但看到初久赢了数场,脸色更是欢喜不得,直拉着初久说了好一顿话,卖了好一顿夸,夸得初久脸都红了,也羞涩地回了几句,结果刚说完,就听到晏且南似是无意地轻轻一咳,瞬间又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退离些许,连靠近夏初然的头发都克制了几分。
夏初然并没有关注到这小事上,依旧拉着初久念念叨叨,初久只得将?无奈的眼神送到晏且南那边,晏且南沉吟片刻,微微点了下头。
初久瞬间笑开了眉眼,转而拉起好姐妹的爪子一阵亲腻。
吃过饭后,夏初然主动提出要去帮闲大胜的忙,只留下晏且南,裴长渊和初久三人在主殿里。
裴长渊茶足饭饱,这时才想起来先前的事,问:“且南,你真的不打算参加交流会?”
听到这话,初久有些惊讶地看向晏且南,后者颔首道:“是,这次弟子是顶替了大师兄而来的,便不好献丑给大师兄拉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