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墨觉得自己应该挺无聊。
他拿着剪刀,看着自己桌子上六个被压扁的牛奶盒子。
如果不无聊,他为什么要把牛奶盒子上的图标给剪下来?
“唔。”
闻一墨有些无奈地站起来,关上灯,整个屋子陷入黑暗,只有蓝牙音箱散发着暗淡的光茫。
光束随着音乐的律动而律动,投映在墙上,成为漂亮而迷幻的光景。
“Hey,IwasdoingjustfinebeforeImetyou.Idrinktoomudthat'sanissue.ButI'mokay.”
闻一墨躺在床上,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海报。
那是一个于深海中游曳的鲸鱼,当光影投到海报上的时候,那深海——就好像真的开始摇曳起来。
“Weain'tevergettingolder.You,lookasgoodasthedayImetyou.IfetjustwhyIleftyou,Iwasinsane.”
闻一墨闭上眼睛,他躺在床上,如同蓝鲸一般沉浸入音乐的深海之中,游曳到记忆深处的海岸。
那时候,他为什么要犹豫呢?
十八岁的闻一墨低着头看向南野,眼神里只剩下错乱。
夜色中遁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草木味,灯光的映衬下,南野的脸红得就像在酒窖里泡过一般。
南野紧紧地盯着他,让他分不清到底这只是南野的恶作剧,还是拿几瓶酒把南野的思绪搅浑了。
“闻一墨——我可以喜欢你吗?”
喜欢。
唯独这两个字,闻一墨无法联系到自己身上。
南野…喜欢他
喜欢这两个字,如同夕阳越入地平线时的余晖,让人摸不透又抓不着,却蛊惑着越来越多的人奔向它。
美好得如同转瞬即逝的泡沫。
从很小开始,大概是闻一墨看着火葬场的人员在家里走动的时候,他就觉得…
这世间的美好,大抵都与自己无关吧。
无论是小时候他领回家的那条小黄狗,还是邻居送的金鱼,最后都终将在喧闹声中离他而去。
玻璃碎片,吵闹声,嘶哑的咆哮…哪怕外面是艳阳天,他的记忆里却只能留下潮湿的酸腥味。
在南野跟他说完这句话后,他的世界便只剩下了夕阳的余晖。
如同梦幻的泡泡一个一个升腾于空中。
但理智和现实却从未缺席。
他真的…可以得到别人的喜欢吗?
这世间,最脆弱的就是人类的情感,最难琢磨和把握的就是夕阳的余晖。
“我们先把南野送回去吧,他醉了。”
南野的姐姐就是那把现实的剑,刺破漫天草木味的泡沫。
南野垂下头,带着被拒绝的遗憾闭上眼睛,任由他们两个人把自己架回房间。
“一墨,你跟我出来下。”南野的姐姐长得和南野一点都不像。
姐姐长得像温柔的妈妈,南野更像他英气的爸爸。
可单论性格,南野不比他姐姐半分强硬。
“一墨,你看我这事办的…让你跟小野挤一个房间该多难受啊…”姐姐抬眼笑着,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等会儿你就不要回去了,我给你重新换一个宽敞的房间。”
闻一墨点头,他知道南野姐姐的意思。
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在人情场上穿梭,听惯了别人的话里有话。
听惯了别人的生疏和拒绝。
走廊的灯光依旧昏暗迷幻,但闻一墨却看得比现实还要清晰,大脑恢复冷静。
“一墨,你喜欢南野吗?”姐姐开门见山,“你对他也有那种感觉吗?”
喜欢。
闻一墨自嘲地在心里笑了声。
这两个字是他最不明白也抓不住的虚幻,生活并没有给他些许浪漫主义的机会。
南野于他就如同温暖的篝火,想要靠近,想要占有,想要…
“没有。”闻一墨回答道。
可篝火终究要有自己的生活,所谓美好和温暖,终究都不属于他。
闻一墨接着说,“他只是醉了。”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姐姐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那你觉得小野有没有那种趋向,就是…”姐姐担忧地比划了个手势。
“没有。”闻一墨摇头,“他喜欢可爱的东西,壁纸里也有很多动漫女孩儿。”
“那我就放心了。”姐姐叹了口气,“这小子…”
接下来姐姐说了些什么闻一墨已经记不得了,他只是越过姐姐的肩,将视线投向酒店走廊的油画上。
油画上画着个男人,他低垂着头,似乎在叹气,似乎又在抱紧自己,画面暗淡得男人快与黑暗融为一体。
闻一墨睁开眼睛,再次看向天花板上游曳的鲸鱼。
“Iknowitbreaksyourheart.Movedtothecityinabrokedownd.Fouryearsnocall”
他自嘲地勾起唇角,现在想起来那男人像谁了。
像极了失格人间的自己。
“人啊,还是要乐观一点。”
顾莫正在看书,陡然南野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将视线从书上离开,看向南野。
“不好意思啊,”南野注意到顾莫的眼神,笑着解释,“我刚刚发呆,自言自语呢。”
他站起身,坐到顾莫身旁的椅子上。“你在看什么?”
“《人间失格》”顾莫补充道,“太宰冶的。”
“我知道,那个人也喜欢看这本书。”
南野低声说道。“所以我也看了这本书许多遍,但我始终读不懂这本书,顾莫,你觉得这本书是在讲什么呢?”
顾莫合上书,似乎在思考。
半分钟后,他看向南野,说了自南野认识他以来字数最多的言语。
“人世间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如同书中的叶藏般,戴上面具讨好别人,过度敏感又过度畏缩,小心翼翼而万念俱灰地活着,却连幸福都不敢接受。”
“这是我的理解。”
顾莫说完后,时针指向十二点,宿舍的灯也“啪”得熄灭,两人陷入黑暗。
顾莫把书放回床头,顺势滑入被窝。
而南野则是僵在椅子上,想着顾莫的那句话,久久没有动弹。
紧张的训练从每天七点钟准时拉开帷幕,没有任何让步的空间。
南野用军训的速度收拾完自己后,在手心贴了个图图、拿起背包立马出门。
“现在连去小卖部的时间都没有了,天要亡我。”瞿宇乐抱怨道,“以前晚上还能有空去小卖部吃顿加餐,现在基本上十一点才放我们走,小卖部早就关了,简直没有人性!”
“不要闲谈了。”九在也老师来得比北京时间还准时,“今天上午给你们的任务是把两首歌的舞蹈全部顺完。”
站在九在也身后的三位舞蹈老师走上前。
“这是节目组给你们请来的舞蹈老师,你们把自己的想法跟老师说,他们会负责给你们纠正动作和改进编排。”
“老师们好。”练习生们有礼貌地鞠躬。
九在也上午还有一场外演,他跟助理老师嘱咐了几句,又匆匆忙忙先走了。
“好了,我们按照分组开始吧。”老师们并不拖泥,只是不习惯地瞥了几眼冲着他们拍的摄像机。
门面组的舞蹈老师是一个扎着长辫子的中年女士,身上有着一股独特的舞蹈气质。
“你们…”老师眯着眼睛把他们四个人都认真地打量了一番,“都长得不错啊。”
老师的视线最终停在南野身上。“身材条件也很好。”
老师说话的同时,整张脸是没有笑意的,但是她的嘴是那种嘴角向上的弧度,就显得特别古怪。
“希望你们的实力配得上你们的外形条件。”
“首先,把你们的编舞想法跟我说说。”
顾莫看向南野,两人对视一眼,而后走向前。
南野拿出昨天他和顾莫一起策划的舞蹈图纸。
图纸上画着四个圆,分别代表他们四个人,中间有些走位的问题,就用箭头代替。
“走位我不太看得懂。”舞蹈老师皱起眉头,“你叫南野对吧,能讲给我听吗”
“好的老师。”南野用四个酸奶杯代替四个人,通过挪动杯子代替走位。“我们想的是爱情主题的编舞比较大胆些,而亲情的编舞偏向于内敛。”
老师看完南野的演示后,沉默了很长时间,过了许久,她才说了一句。
“你们这组,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她伸出指头前后指向瞿宇乐和华火,“其他两个人是摆设么?”
瞿宇乐看误会大了,上前解释道,“老师,是这样的,我和华火基础比较差,所以才请顾莫和南哥帮忙。”
“因为你们的基础差,所以他们两个人要为你们的基础差而负责。”舞蹈老师抬眼,“我没理解错吧?”
瞿宇乐还想要说什么,但老师打断了他。
“你叫瞿宇乐对吧,我对你的名字有印象。”老师瞥向瞿宇乐贴在练习服上的名字牌,“第五名?虽然基础差,但是名次倒是不低么?”
瞿宇乐低下头,如同一个被班主任训导的中学生。
摄影组也没想到节目组竟然请了个这么敢说的老师,嗅到空气中的紧张感后,便纷纷将摄像头对准门面组的方向。
“因为你们基础差,所以你们就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对吧?”舞蹈老师问道。
南野看局面僵成这样,不禁开口道,“老师,他们俩不是这种偷懒的想法,只是为了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