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也不在意,比起以前动不动发脾气嫌她啰嗦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故而忍不住又多说了一些。
傅悦站在门边轻咬着下唇,没有说话。良久,才把房门关上,又顺手点了门边的灯控面板,随着一声‘嘀’的响起,整个大厅都亮堂了起来。
她边听着耳边关心的话语,边缓步走到了落地窗边,精致修长的手指轻攀上被狂风吹得鼓动翻飞的窗帘,皓腕轻轻一挥便把它拉到了旁边。
而后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雾,有些出神。
十岁生日那天,同样是夏末初秋时节的一场大雨。
记得当时已经上小学的她没有带伞,放学时便只能找个还算干净的角落里等候,等着雨小些再走,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从来都不会接她回家。
但看着其他小朋友陆陆续续被接走,她又忍不住羡慕。
半小时后,傅悦的班主任俞晓棠长吁了一口气后,似乎终于完成了任务般,锤了锤自己的肩颈。
刚抬脚打算回办公室批改作业,但还没有走两步,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角落里的小傅悦。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蓬蓬裙,小手紧紧攥着裙角,一张可可爱爱的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双眼放空般盯着前方白茫茫的雨雾。
俞晓棠上前轻轻摸了下小傅悦的脑袋,而后蹲下身一脸温柔地说:“悦悦,去老师的办公室等好不好啊?”
她对这个孩子印象很深,学习成绩很好,从来没有掉过班级前三,也很懂事,就是有些内向不太爱说话。
她猜测多半也是和家庭教育有关,每次家长会,这孩子的父母从来没参加过,偶尔几次电话家访,那头也是极尽敷衍,有时还能听到咒骂摔东西的声音。
在老师面前都当如此,可以想象在孩子面前怕是更加放肆。
她不是没有想过和傅悦的父母好好谈谈,但家长一点都不配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小傅悦回过神盯着眼前温温柔柔的老师,须臾,小嘴一憋,大大的眼睛里氤氲着水雾,特别委屈地轻喊了一声,“俞老师~”
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因为她知道哭不能解决问题,还可能遭来谩骂,甚至是殴打。
但此时小傅悦只因为老师一句再浅显不过的关心,就绷不住了。
也可能因为今天是她十岁生日,情绪要比平时要敏感些。
她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可以独自舔舐着伤口,可一旦有人关心,哪怕是一点点,她就如决堤的洪水般,控制不住地想要涌向那份温暖。
俞晓棠轻拥着小傅悦,有些心疼地摸去了她眼角的泪水,“乖,不哭,老师陪你等。”说着就拉起小傅悦的手前往办公室。
小傅悦进了办公室,乖乖地坐在一旁,吃着老师刚给她的糖果,又暗暗地竖起耳朵偷听着门外的讲话声。
是老师在和她父母打电话!
一向温柔的俞老师,此时语气难得地有些冲,交谈过程似乎也并不顺利。
这些小傅悦早就猜到了,但心底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可看来即便是生日当天,也不过是奢望罢了。
为了不让老师为难,小傅悦推开门就往外跑,边回头故作开心地挥着手,“雨已经小了,我先回家了,俞老师明天见!”
在狂奔了十几分钟后,身子已经半湿的小傅悦还未到家门口,就听到了楼上谩骂争吵还有摔东西的声响。心顿时又凉了一大截,比她淋的雨还要冰冷彻骨。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时,头顶突然传来了一阵温柔的抚摸,小傅悦仰头望着一脸担忧的俞老师,久久不能回神。
那天晚上她跟着老师回了家,本想打电话给父母报备下状况,结果那边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状态,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小傅悦才被接回家了,一路无话,她父母甚至都没有提及昨晚为什么不回家这种问题。
她想开口解释,但父母神情淡淡,似乎一点也没兴趣的样子,傅悦也就熄了想解释的心。
后来,不过几天,她就搬家了,退学手续都是家里人去办的,根本没人通知她。
那时,她年龄尚幼,也没有选择权,甚至都没来得及和俞老师告别,就被匆匆带走了。
毕业后,傅悦也回去过,但多方打听,其他老师称俞晓棠已经离职了,也没人联系上过。
她这才遗憾离去。
……
“小悦?小悦?”话筒对面传来了沈澜有些焦急的声线。
傅悦眼睛这才有了聚焦,嘴角缓缓噙起一抹微笑,“嗯,我在。”顿了片刻又道:“刚才走神了,您继续说。”
沈澜现在给她的感觉就和小时候的俞老师很像,一样的体贴,一样的温柔,就连关心的语气都那般相像。
傅悦右手轻抚上左心房的位置,指尖稍一用力,衣服就紧紧攥在手心中。
平常冷冷淡淡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微笑,她静静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一颗心仿若淌在温水里般,柔软得不可思议。